恍惚间,他看见白雪眼中流下两行清泪,泪珠滴在他脸上,冰得刺骨。
“对不起,周大哥...”他听见白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“我也不想害你,可我若不在暴风雪夜吸取活人精气,就会魂飞魄散...”
周山想喊,却发不出声。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被抽走,脑海中闪过妻子小芳的脸,闪过林场的春夏秋冬,闪过他这平凡的一生。
“可是周大哥,你是我遇见最善良的人...”白雪的声音哽咽了,“三十年了,我每次都是在暴风雪夜寻找目标,见过的男人,不是贪婪好色,就是心怀不轨...只有你,真心待我...”
那股吸取精气的寒意突然停止了。白雪伏在周山胸前,低声啜泣。
周山终于能动了,他一把推开白雪,滚到炕下,点亮了油灯。
在昏暗的灯光下,他看清了白雪的真面目——她的皮肤透明得像冰,头发上结满了霜花,眼睛里是一片雪原般的苍茫。
“你果然是雪女!”周山颤抖着抓起猎枪。
白雪没有反抗,只是静静地坐在炕上:“你开枪吧,周大哥。我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。”
周山的手指扣在扳机上,却怎么也按不下去。他想起了白雪刚才的话,想起了她停止吸取精气的举动。
“为什么...为什么不害我了?”他嘶哑着问。
白雪抬起头,眼中满是悲凉:“因为我看见了你的记忆,你的善良,你对亡妻的思念...这让我想起了自己还是人的时候。”
“你...曾经是人?”
白雪点点头,讲述起自己的往事。她原名白素贞(与民间传说《白蛇传》中的白素贞同名但无关),是民国时期的人,家住山下的白家村。十八岁那年,她与心爱的青年私奔,却在山中遭遇暴风雪,冻死在雪地里。由于对人间还有执念,她的魂魄没有散去,反而与冰雪融为一体,成了雪女。
“每隔三十年,必须吸取活人精气才能维持形态,否则就会消散。”白雪说,“可是周大哥,我厌倦了这种害人的生活了。”
周山慢慢放下了猎枪。他看着眼前这可怜的魂魄,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怜悯取代。
“就没有别的办法吗?”他问。
白雪摇摇头:“除非有人心甘情愿分我一半阳气,但这样那人会折寿二十年。”
周山沉默了。火炉里的柴火快要燃尽,屋外的风声小了些,天快亮了。
“天一亮,我就必须离开了。”白雪轻声说。
就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周山忽然开口:“我愿意分你阳气。”
白雪震惊地看着他:“为什么?你不怕折寿吗?”
周山苦笑:“我这条命,本来就是八年前在雪地里被你这样的精灵救下的。那会儿我打猎遇上了黑瞎子,摔下山崖,是雪中出现的白光指引我找到了路。”
这回轮到白雪惊讶了:“那是我的同族...雪女偶尔也会帮助迷路的好心人。”
周山坚定地说:“就当是报恩吧。而且你也不是自愿成为雪女的,这世上,谁不是身不由己呢?”
黎明时分,一道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。白雪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变得稀薄。
“来不及了...”她凄然一笑,“周大哥,遇见你真好。这是我几十年来,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温暖。”
说完,她的身体化作点点白光,消散在空气中。最后一刻,周山看见她脸上浮现出解脱的笑容。
暴风雪停了,周山推开木门,外面白茫茫一片,没有任何脚印,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。
但他回到屋里照镜子时,惊恐地发现自己一夜之间须发皆白,像是老了二十岁。更奇怪的是,他并没有感到虚弱,反而精神焕发。
那年春天,周山的猎运好得出奇,总能找到最好的猎物。更神奇的是,他凭借多年的山林经验,在山崩前预警了林场工人,救下了十几条人命。
人们都说,周山自从那场暴风雪后变了个人,虽然外表苍老,眼神却更加清澈明亮。
第二年冬天,又一场暴风雪来袭。那晚,周山在梦中又见到了白雪,她穿着一身白衣,在雪中起舞,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。
“周大哥,谢谢你给了我解脱的机会。”她说,“因为你的善良,我不再需要吸取活人精气,可以安心转世了。”
周山醒来时,枕边放着一枚冰晶,冰晶中封着一朵梅花。阳光一照,熠熠生辉。
此后每年冬天,第一场雪落下时,周山都能在风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梅香。他把雪女的故事写在了日记本里,夹着那枚永不融化的冰晶。
一九九七年,林场彻底关闭,周山搬到了城里和侄子同住。他带走了那本日记,却把冰晶埋在了木屋旧址的地下。据说,那之后每逢暴风雪夜,林子里会出现一道白光,为迷路的旅人指引方向。
老辈人说,那是雪女在报答善良的人,也是周山与白雪之间,跨越生死的情感羁绊。
而周山直到二零一零年去世前,每年冬天都会望着北方,轻声说一句:“下雪了,白姑娘该跳舞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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