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省安东县正筹备一场省议员选举。赵满囤作为县公所指派的监票员,天没亮就赶到了城隍庙改建的投票站。
他哈着白气,搓着冻僵的手,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庙堂内还残留着昨夜的香火味,混着一股陈年木料和灰尘的气息。正殿中央,三尊泥塑神像早已褪色,如今面前各摆了一张褪色的公案,代表三位候选人——张团长、李乡绅和王局长。
“满囤,来得早啊!”投票站主任马老三从偏殿踱步出来,身后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,“今天这差事可马虎不得,张团长特意吩咐,要保证‘公平公正’。”
赵满囤唯唯诺诺地点头。他本是县立中学的教员,因略通文墨被临时征调。乱世之中,教书匠的日子不好过,这点监票补贴够他一家五口半月嚼谷。
辰时刚过,选民们鱼贯而入。大多是目不识丁的农夫,由乡保长领着,走到哪个公案前,便往碗中投下一张选票——他们甚至不知选票上写了什么。
赵满囤心里明镜似的,这选举不过是走个过场。张团长掌控县保安团,早已放出话来,势在必得。李乡绅和王局长不过是陪衬。
晌午时分,庙里忽然来了十几辆马车,跳下百十号人,清一色短褂打扮,领头的粗壮汉子朝马老三使个眼色。这些人排队领票,填写,投入张团长面前的粗瓷海碗中。
赵满囤注意到,这些人填写选票时动作僵硬,眼神呆滞,如同提线木偶。更奇的是,他们投完票便匆匆离去,不多言语,仿佛完成任务一般。
“马主任,这些人......”赵满囤忍不住开口。
“都是张团长厂里的工人,行使公民权利嘛。”马老三皮笑肉不笑,递过一支烟卷,“满囤,晚上唱票,你多费心。”
夜幕降临,庙门紧闭。正中桌上摆着三盏煤油灯,火苗忽高忽低,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。
马老三亲自监督唱票,赵满囤和另外两名文书各司其职。开始还算顺利,张团长的票数一路领先。戌时三刻,怪事发生了。
当马老三从张团长的票箱中取出又一叠选票时,庙内忽然阴风骤起,煤油灯的火苗猛地缩成豆大,四周暗了下来。
“邪门,门窗都关紧了,哪来的风?”一名卫兵嘀咕道。
马老三清了清嗓子,继续唱票:“张团长,一票。”
赵满囤低头记录,却听耳边传来细微的窸窣声。他抬眼一看,马老三手中那叠选票最上面一张,竟然是空白的!
“马主任,这票......”赵满囤刚开口,马老三却恍若未闻,高声唱道:“张团长,一票!”随即将空白选票放入张团长的碗中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票箱里又飘出几张选票,仿佛有无形的手拿着,轻飘飘地飞入碗中。
“张团长,一票!张团长,一票!”马老三的声音变得尖利而不自然。
风越来越大,煤油灯明明灭灭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赵满囤分明看见,从票箱中飞出的选票越来越多,如同寒冬腊月的雪片,却只往张团长一人的碗里落。
“不对劲......”赵满囤喃喃道。
突然,一阵刺骨的寒风席卷大殿,三盏煤油灯同时熄灭。
黑暗中,只听马老三颤抖的声音:“快、快点灯!”
火柴划亮,重新点燃油灯。当光亮重现时,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——张团长的碗前,堆积如山的选票几乎要溢出来,而另外两个候选人的碗中,仅有寥寥数十张。
“继续唱票!”马老三强作镇定,声音却抖得厉害。
就在这时,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庙宇深处传来:“民主凋敝,鬼魅横行啊!”
众人齐刷刷望向声音来处。在城隍爷神像的阴影下,渐渐显出一个老者的轮廓。他身穿民国初年的长衫,头发花白,面容清癯,眼中闪烁着悲愤的光芒。
“徐、徐先生?”赵满囤失声叫道。他认得这人——徐文远,五年前本县第一届省议会选举时的监票员,因拒绝在选举结果上签字,三日后被人发现溺毙在鸭绿江中。
马老三面色惨白,哆嗦着指向老者:“你、你是人是鬼?”
徐文远的幽灵不答,只飘然移至票箱前,痛心疾首地指着那堆积如山的选票:“民国初立时,我等期盼宪政,以为能救民于水火。不料短短数年,民主之魂已被你们践踏至此!”
一阵阴风卷起碗中的选票,在空中飞舞。赵满囤清楚地看到,那些选票上大多空无一字,有的只胡乱画了个圈,更有甚者,上面竟用朱砂写着冥文。
“这些选票,沾满了民脂民膏,浸透了百姓血泪!”徐文远的幽灵声音悲怆,“你们可知,每一张假票,都在民主的灵牌上钉下一颗钉子!”
马老三突然拔枪:“管你是鬼是神,敢坏张团长的好事,我叫你再死一次!”
枪声未响,马老三的手枪却突然变得通红烫手,他惨叫一声,枪掉在地上。两名卫兵吓得魂不附体,夺路而逃,却发现庙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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