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大胆心里直打鼓,他联想到了仓房里那把锈号。他偷偷去看,这一看,魂儿差点吓飞了。那号身上的锈迹,似乎褪去了不少,那颗嵌着的弹头,在昏暗的光线下,竟泛着一种暗红色的光,像是干涸的血。他吓得连滚爬爬跑出仓房,再也不敢进去。
故事传到我这年,是一九九九年。我作为一个对地方志和民间传说感兴趣的撰稿人,来到了靠山屯。经过一番周折,并用两瓶烧刀子和真诚的态度,取得了赵大胆(如今已是赵老汉)的信任。在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,他领我走进了那间尘封已久的仓房。
角落里,那把军号静静地躺着。空气中弥漫着尘土、干草和陈年旧物的气味。我凑近了,借着手电筒的光,仔细端详。号身的铜质在光束下,并非崭新,却流淌着一种深沉的、内敛的光华,仿佛历经劫波后沉淀下的灵魂之光。那颗弹痕尤其触目惊心,它狰狞地宣告着一段暴力的终结,然而弹头周围的铜质,却光滑异常,像是被无数遍的抚摸和凝视打磨过。
赵老汉蹲在门槛上,叭嗒着旱烟,烟雾缭绕中,他哑着嗓子说:“这东西,邪性,也……神圣。它认得人,分得清好歹。”
就在这时,毫无征兆地,一阵极微弱、却又极清晰的号音,仿佛贴着地皮,从很远很远的地方,又仿佛就在这仓房的梁上,悠悠地传了过来。
“嘀——嗒——嗒——”
声音很短,一闪即逝。我和赵老汉同时一颤,汗毛倒竖。仓房里死寂一片,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。手电光柱下,那军号似乎无声地叹息了一下,号身那熠熠的光辉,仿佛更浓了些。
我没有碰那把号。我知道,我不配。它不是一件古物,它是一个魂。一个少年司号员未散的魂,一支军队不屈的魂,更是这片被血与火浸透了的黑土地上,万千冤魂凝聚起来的那一口不肯低头的浩然之气。
它是一件凶器,杀的是一切敢于来犯之敌,无论对方是人是鬼,还是这无常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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