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时分,我们在一棵枯树下歇脚。忽然,我看见树洞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,伸手一摸,竟是两个玉米面窝头。
“是过路人落下的吧?”娘犹豫着说。
爹却脸色一变,对着四周拜了拜:“谢黄大仙赐食。”
我们靠这两个窝头撑到了朝阳城外,果然有施粥的棚子,但排队的人足足排了几里长。眼看粥桶就要见底,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突然指着我们说:“那家带着小孩的,过来先打一碗。”
就这样,我们活了下来。
更神奇的是,接下来的逃荒路上,我们总能在最绝望的时候找到食物——有时是路边的野果,有时是不知谁放在树下的干粮,甚至有一次,一只野兔直接撞死在爹的脚下。
三个月后,我们终于在奉天安顿下来。爹在码头找到了活计,娘给人家缝补衣服,我和妹妹也渐渐恢复了健康。
民国三十四年,日本人投降前夕,爹突然生了一场大病,高烧不退,嘴里不停说着胡话:“黄大仙来讨债了,来讨债了……”
娘请遍了郎中都不见好,最后只好找了个出马仙。那老太太一进门就皱起眉头:“你家供奉过黄仙?”
娘支支吾吾不敢说,爹却在床上挣扎着说:“是,但我没伤它性命……”
出马仙闭目片刻,忽然笑道:“放心吧,不是讨债,是报恩。黄仙看你阳寿将尽,要替你挡这一劫。”
果然,三天后爹的病奇迹般好了,而我们也听说,三十里外一座荒坟突然塌陷,露出了一具黄鼠狼的骸骨。
爹痛哭流涕,在院子里设了香案,磕了三个响头。
新中国成立后,破四旧时,爹偷偷把黄仙牌位藏在了墙缝里。临终前,他把我叫到床边,塞给我一枚光滑的小石头,正是当年他在坟地里用来布阵的那块。
“大柱子,记住,”爹的气息微弱,但眼神清明,“这世上,人有善恶,动物也有灵性。无论什么时候,都不能断了善念。”
我紧紧握着那枚石头,泪如雨下。
去年,我带着孙子回老家探亲,特意去寻那座破庙,却只找到一片废墟。守山的老人听说我们要找黄仙庙,连连摆手:“可不敢乱说,那都是封建迷信。”
临走时,我看见一只毛色金黄的黄鼠远远站在山坡上,人立而行,对着我们拜了三拜,然后消失在草丛中。
孙子摇着我的手问:“爷爷,那是什么?”
我笑了笑,没有回答,只是握紧了口袋里那枚光滑的小石头。
风穿过荒草丛,呜呜作响,像是多年前那个饥荒年代的回声,又像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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