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儿啊——”
“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“拉我一把……”
声音凄厉,穿透风雨,直往人骨头缝里钻。棚区里,孩子的哭闹声瞬间响成一片。
突然,张木匠猛地从地铺上站了起来。他的眼睛在闪电的映照下,布满了血丝,却有一种异样的光芒。他什么也没说,一把推开顶门的木棍,踉跄着冲进了暴雨里。
“他爹!”张嫂惊叫一声,想拉没拉住。
我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。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衣服,冰冷刺骨。只见张木匠像个疯子一样,在泥泞的棚区间奔跑,对着电闪雷鸣的夜空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:“二柱子!二柱子!是你吗?哥在这儿!哥在这儿啊!”
他的声音被雷声吞没,又被风雨扯碎。但他不管不顾,只是奔跑,只是呼喊。他跑到那片传言最盛的乱葬岗边缘,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,双手死死地抠进泥地,嚎啕大哭:“回来啊!你回来啊!让哥再看你一眼!”
那哭声,不再是压抑的,而是彻底的、绝望的爆发。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担忧、恐惧、悲伤,全都倾泻出来。
奇迹般地,就在他哭声最烈的时候,风雨似乎小了一些,那些夹杂在其中的、诡异的哭泣和呼救声,竟渐渐地低了下去,最终消散在淅沥的雨声中。
雨停了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棚区一片狼藉。人们心有余悸地走出棚子,互相张望,眼神复杂。没有人再讨论昨晚的事情,但那笼罩在棚区上空多日的、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,却仿佛随着那场暴雨一起流走了。
第二天,张木匠病倒了,发着高烧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“二柱子”。张嫂守着他,默默地流泪。
又过了几天,官方通知终于来了。张木匠的弟弟,张二柱,确认在唐山地震中牺牲了。消息传来的那一刻,张木匠反而异常平静。他挣扎着爬起来,用他做木匠活的巧手,找来几块木头,默默地削刻起来。几天后,他刻了一个小小的牌位,没有名字,只用朱砂画了一道谁也看不懂的符。
黄昏时分,他拿着那个牌位,走到乱葬岗边上,挖了个小坑,郑重地埋了下去。他蹲在那里,喃喃低语了很久。
那天晚上,棚区异常安静。连狗都不叫了。月光清冷地洒在大地上,蓑蓑荒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
后来,抗震救灾工作一步步走上正轨,天气也渐渐转凉,人们陆续搬回了修复好的家中。那片曾经拥挤不堪、充满怪异传说和人间悲欢的地震棚,很快就被拆除,恢复了乱葬岗原本的荒芜。
只是后来有住在附近的人说,偶尔在起大雾的夜里,还能隐约听到那片荒地上有若有若无的哭声,但不再凄厉,倒像是……一种终于找到归宿后的疲惫的呜咽。也有人说,曾看见一个模糊的、穿着旧军装的身影,在月光下静静地站着,望着北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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