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王支书,确实常年穿着一双半旧的、但质量极好的牛皮靴,和屯子里其他人穿的布鞋、胶鞋格格不入。
一股更深的寒意,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这不是闹鬼,这是……这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控诉!牵扯到王支书的爹,牵扯到谋财害命,这是天大的忌讳!
老葛的脸色在油灯下惨白如纸,他猛地扑上去,想按住李卫东。可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卫东,此刻却力大无穷,胳膊一挥,就把老葛甩了个趔趄。
“滚开!你们这些帮凶!都滚开!”那苍老的声音咆哮着,充满了戾气。
这一夜,格外漫长。李卫东时哭时骂,时而又用那种令人心碎的腔调,喃喃地念叨着江南的水,家乡的米糕。我们围着他,不敢靠近,也不敢离开,精神和体力都绷到了极限,像是在地狱的门口站了一宿。
天快亮时,那声音终于低了下去,李卫东像根被抽掉骨头的绳子,软软地倒了下去,昏睡不醒。
老葛不敢耽搁,天刚蒙蒙亮,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公社汇报了。
事情的处理,快得超乎想象。上午,公社就来了人,戴着红袖标,脸色严肃得能拧出水。他们查看了那具骸骨,听了我们语无伦次、选择性隐瞒了“王仁义”那段落的汇报。然后,指挥着几个跟来的民兵,把骸骨用一口薄皮棺材装了,拉到后山,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,草草埋了。没有仪式,没有标记。
他们临走时,严厉地警告我们:“不许传播封建迷信!要破四旧,立四新!这件事,到此为止,谁也不准再提!”
我们喏喏地应着。
然而,事情并没有结束。就在公社的人走后的第二天,屯子里传来消息,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,毫无征兆地一齐病倒了,发烧,说明话。而那片洼地,那口废井,有人夜里路过,说听见井口里飘出似哭似笑的呜咽声,随着风,断断续续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井,自然是不会再挖了。那地方成了禁区,连牲口都不往那边去。
李卫东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。对于昨晚发生的事,他一无所知,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掏空了,浑身酸软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他明显地变了。他常常一个人发呆,眼神望着虚空,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、看透了什么的苍凉。他变得更沉默,但也更坚韧了,那种惊弓之鸟的惶然,似乎被那一夜莫名的“经历”磨掉了一些。
很多年后,我们都回了城。关于那件事,大家心照不宣,很少谈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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