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日子,董大爷每晚都去那间教室。有时他会自言自语地讲述自己的生活,讲他早逝的妻子,讲远在南方的女儿,讲一个人守着空校的孤独。偶尔,他会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异样的流动,或是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。
一周后的夜晚,当他再次坐在教室里,那支粉笔又动了。
它缓缓升起,开始在黑板上书写那道熟悉的算术题。写到一半,又停在同一个地方。
“这里...总是算不对。”那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董大爷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走向黑板:“让我看看,我老伴以前教过数学。”
他拿起另一支粉笔,仔细看题:“这应该是分数化简,看,分子分母都有公因子...”
他一边讲解,一边在黑板的空白处写下步骤。那个无形的“学生”安静地听着,偶尔粉笔会轻轻点头般晃动。
“...这样,就得出结果了。”董大爷写完最后一步,放下粉笔。
黑板上的题目终于完整了。
“原来...这么简单。”孩子的声音里有种释然。
“有时候就是缺个人指点一下。”董大爷微笑着说,“你叫什么名字?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做题?”
沉默良久,就在董大爷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,声音又响起了:“我叫小北。沉老师总把我留下做题,做不对不准回家。那天...那天她忘了我在教室,锁门走了。我出不去...”
董大爷的心沉了下去:“然后呢?”
“我喊了,没人听见。第三天,我睡着了,再醒来时,我已经...已经不觉得饿了。”声音越来越轻,“我就记得这道题还没做完...”
董大爷想起1994年的那个夏天,确实有个孩子失踪的传闻,但当时说法是超生家庭搬去了外地。现在他明白了,那只是为了掩盖真相的托词。
“小北,你现在可以回家了。”董大爷轻声说。
“真的吗?”
“真的,题解完了,你就可以休息了。”
黑板上的粉笔轻轻落下。空气中,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弥漫开来。
“谢谢老师。”
“不用谢,小北。走吧。”
董大爷仿佛听到一声远去的轻笑,随后教室里的某种紧张感消失了,恢复了寻常空教室的平静。
第二天,董大爷去了派出所,报告了十年前的旧事。警方重新立案调查,在教室的地板下找到了小男孩的遗骸和一本破烂的算术本。沉老师早已病逝,无从追责,只有那段被遗忘的历史终于重见天日。
小北的遗骨被他的家人领走安葬。那是一个因超生而东躲西藏的家庭,多年来甚至不敢公开寻找失踪的儿子。
2005年春,学校开始拆除重建。董大爷站在工地外,看着推土机推向那间老教室。
工头后来告诉他一个奇怪的现象:拆除那间教室时,有一块黑板怎么也拆不下来,像是被什么固定在了墙上。最后他们不得不连墙一起推倒,发现黑板后面刻着一道完整的算术题,每一笔都深深刻入砖石。
董大爷什么都没说,只是点点头。
他知道,有些题目,一旦开始写,就注定要写完。有些人,一旦相遇,就注定要彼此解救。
在退休前的最后一个月,董大爷常常梦见一个笑容明亮的小男孩,站在解完的数学题旁,向他挥手告别。醒来后,他并不觉得恐惧,反而有种奇特的安慰——在这座即将消失的老学校里,不止他一个人曾与孤独相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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