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点多,酒劲上头,老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向虎区走去。他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包——里面包着他儿子小时候穿过的一件肚兜,二十五年了,他一直留着。
大花果然站在玻璃幕墙前,仰着头,却没有发出声音。它看见老周,缓缓低下头,一双在夜色中发着绿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。
老周打开手电,光柱在风中颤抖。他慢慢展开红布包,把那件褪色的肚兜贴在冰冷的玻璃上。
“我知道你记得,”老周对着虎区轻声说,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,“你和你娘,都记得。”
大花缓缓走近玻璃,鼻尖几乎贴在上面,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结成雾。老周看见它的眼睛——不像平日那样浑浊,而是清澈的,悲伤的,几乎像人的眼睛。
“那孩子后来也走了,”老周继续说,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,“和你兄弟一样,没活下来。这世上,遗憾太多了。”
大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,不再像婴儿啼哭,而是真正的虎啸,低沉,悲怆,在夜风中传得很远。
老周不知道自己在虎区外站了多久,直到酒醒了大半,才踉跄着回到宿舍。那晚,他梦见自己的儿子,梦见那只被踩死的幼虎,梦见大花和它的母亲,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婴儿,他们在梦中相互追逐,最终化作一阵风,消散在长白山的密林里。
第二天一早,老周照常去喂食。大花安静地吃着,不时抬头看他一眼。从那天起,夜半的哭声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十一月底,老周退休了。临走前,他去跟大花道别。老虎静静地趴着,目光平静。老周把那只红布包埋在了虎区的一棵松树下。
第二年春天,老动物园正式关闭,动物们被迁往新园区。据说大花在新虎山里过得不错,只是变得更加安静,常常望着东北方向——那是老动物园所在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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