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九八年冬,三江平原的雪,下得那叫一个邪乎。天地间就剩下白,白得晃眼,白得瘆人,像是把全世界的声音都吸走了,只剩下风卷着雪沫子,在旷野上发出呜呜的鬼嚎。小李,大号李卫国,是县里通讯公司的基站维护员,一个吃着公家饭,干着技术活儿的壮实小伙子。他那年才二十四,脸上还带着点没被北风完全刮掉的稚气。
这趟差事,本不该他来。老维修员,他的师傅,前两个月检修这三江口外侧第七号信号塔时,从结冰的梯子上滑下来,摔断了腿,至今还在家炕上哼唧。公司里私下都传,说那塔“不干净”,邪性。尤其是指定它建造和负责早期维护的那个老工程师,九八年夏天突发脑溢血没了,更让这传言添了几分阴森。但公家的事,耽误不得,尤其这塔关乎着边境线一带几个偏远林场和农垦点的信号。任务派下来,小李是新人,又是党员,推脱不得,只能硬着头皮上。
拖拉机把他扔在离塔五里外的雪壳子上,司机老张头缩在厚厚的棉帽子里,只露出两只眼睛,含混地说了句:“卫国啊,自个儿当心点,那塔……唉,早点弄完,俺后晌来接你。”说完,就忙不迭地调转车头,突突突地消失在白茫茫里,像是怕被什么东西沾上。
小李跺了跺冻得发木的脚,背起几十斤重的工具包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孤零零矗立在雪原上的铁塔走。塔是真高,直插灰蒙蒙的天,铁架子上的积雪冻成了冰溜子,一根根倒挂着,像巨兽的獠牙。四周除了雪,就是枯黄的、被雪压弯了腰的芦苇荡,再远处,是黑黢黢的、仿佛没有尽头的林地。这地方,旧地图上标着“烂泥洼”,早年是片沼泽,开发兵团那会儿,填了不少,但也埋了不少故事。老辈人说,闹倭寇那阵,这里是个“万人坑”;更早以前,还有胡子(土匪)在此火并,死的人都没处找。
塔基周围用铁丝网围着,门上的锁冻住了,小李用火烤了半天才弄开。他按照规程,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供电线路、接地、天线馈线,除了积雪厚点,冰凌多了点,设备指示灯都还正常。他拿出对讲机,准备跟总部测试信号。
“总部,总部,七号塔测试,收到请回答。”
电流的嘶嘶声过后,传来了清晰的回复:“七号塔,总部收到,信号稳定。完毕。”
小李松了口气,刚要把对讲机别回腰上,突然,一阵极其强烈的干扰噪音刺耳地响起,嚓啦啦——像是金属在玻璃上刮擦。
紧接着,一个断断续续、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声音插了进来:
“救……命……我在……塔……下面……好冷……救……”
是个女声!年轻,带着哭腔,冻得牙齿打颤的那种感觉。
小李心里一咯噔,汗毛瞬间立了起来。他猛地四下张望,白茫茫一片,鬼影子都没有一个。他稳住心神,对着对讲机急促地问:“喂?谁?谁在说话?你在哪儿?”
没有回应,只有噪音。过了几秒,那女声又来了,这次清晰了一点,带着绝望的颤抖:“……塔下面……冷……救我出去……”
小李头皮发麻,他再次仔细检查塔基,甚至用铁锹铲开了周围厚厚的积雪,下面是冻得硬邦邦的土,什么也没有。他对着对讲机喊:“你到底在哪儿?说话!”
回应他的,只有恢复了正常的电流嘶嘶声。他急忙联系总部:“总部!刚才是不是有异常信号接入?有个女的在求救!”
总部那边显然很诧异:“七号塔,没有啊?我们这边监测一切正常,除了你的信号,没有任何其他传输记录。你是不是听错了?或者是附近其他频段干扰?”
小李张了张嘴,把话咽了回去。他知道,再说下去,别人只会觉得他冻糊涂了,或者……撞邪了。
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继续工作。爬上铁塔清除天线上的冰雪时,那风像刀子一样,割得脸生疼。他不敢往下看,总觉得下面雪地里,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。好不容易捱到活干完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拖拉机的影子没等来,对讲机里却等来了老张头带着杂音的消息:雪太深,车陷在半路了,今晚来接不了他,让他自己在维修车里将就一宿。
小李的心,沉到了底。他看了一眼那黑黢黢、如同巨人骸骨般的信号塔,咬了咬牙,钻进了停在塔旁不远处的绿色老式北京吉普维修车。
车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,发动机不敢一直开着,怕燃油冻住。小李裹紧军大衣,啃了几口冻得像石头似的馒头,耳朵却一直竖着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风雪似乎小了些,但那种死寂,更让人心慌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迷迷糊糊中,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声音,这次不是在対讲机里,而是……就在车外!
“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小李一个激灵,彻底清醒,心脏狂跳。他屏住呼吸,一动不敢动。
然后,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——轻轻的,一下,又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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