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盏老式的、用电池的帽灯,灯罩上蒙着厚厚的煤灰,但里面的灯泡,却顽强地亮着一豆昏黄、摇曳的光。在这绝对的黑暗里,这盏无人看管的、亮着的矿灯,显得无比诡异。
而那规律的三长一短敲击声,正清晰地从灯后那块巨大的、似乎是从顶板整体垮塌下来的岩石后面传出来!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咚。一下下,仿佛敲在他们的心脏上。
三人僵在原地,血液似乎都冻住了。
赵铁军腿一软,差点坐倒在地,带着哭腔:“鬼……有鬼啊!”
李满仓手里的镐头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他死死盯着那盏灯和后面的岩石,脸上的肌肉抽搐着。
王老五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。他猛地想起了几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矿难通报。救援队掘进了无数个日夜,最终因为地质结构极其复杂、二次坍塌风险太高,无奈放弃了一处被认为最可能有生还者的区域。那个区域,那个被标注在图纸上、却永远无法抵达的坐标……好像……好像就是这里!“老深井,东三巷,第七工作面……”
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,伴随着的是无边的恐惧。不是还有活人,是那些当年没被找到的兄弟……他们的魂,还困在这里!他们还在这地底深处,重复着生命最后时刻的动作——敲击求救!
那盏亮着的矿灯,是谁的?是哪个兄弟的头灯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还倔强地亮着,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救援?而此刻,这灯光,这敲击声,是在向他们这些后来的、闯入禁地的“偷煤贼”示警?还是……在引诱他们,去陪伴那无尽的孤独与黑暗?
“走!快走!”王老五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,几乎是拖着已经吓傻的赵铁军,转身就往回跑。
李满仓也如梦初醒,连地上的镐头都顾不上捡,连滚爬爬地跟上。
黑暗中,那规律的敲击声似乎停顿了一下,然后,以一种更急促、更清晰的节奏响了起来,仿佛在他们身后追赶。咚!咚!咚!咚!
三个人魂飞魄散,沿着来路亡命狂奔。矿灯在手中剧烈摇晃,光柱在巷道壁上疯狂扫动,映照出他们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。身后的黑暗像是有生命的实体,紧紧压迫着他们。他们似乎能感觉到冰冷的呼吸吹在脖颈后,能听到无数细碎的、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巷道里回荡。
不知跑了多久,直到看见前方井口透下来的一丝微光,三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。重新呼吸到地面冰冷但新鲜的空气,看到灰蒙蒙的天空,他们瘫软在雪地里,大口喘息,浑身都被冷汗浸透,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后来,他们再也没敢下过“老深井”。那次的经历,成了他们之间绝口不提的禁忌。只是偶尔,在夜深人静时,王老五似乎还能听到那规律的三长一短敲击声,在记忆的深处回响。他常常望着远处那黑黢黢的井口方向发呆,心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,反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。那些埋在地下的,不只是冰冷的煤炭,还有和他们一样,为了生活,最终把命也交给了这片土地的父兄。那盏亮着的矿灯,和岩石后的敲击声,或许,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,最后的、无人接收的执念。
地心深处,有些东西,比煤炭更沉重,也比幽灵更寂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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