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九八年,长白山下的小北沟,还是个地图上难找的旮旯。山是墨绿的,水是清亮的,日子跟山沟里的风一样,慢悠悠地刮。可这年夏天,风里头带了股子铁锈和钞票的腥气。一个姓钱的开发商,钱满仓,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,要建一片度假别墅,给城里那些闻够了汽车尾气的阔佬们洗洗肺。
钱总矮胖,脖子上的金链子比拴狗的还粗,手指头蛋子上套着个碧玉扳指,据说是从哪个前清王爷墓里抠出来的,能辟邪。他领着一群拿着图纸、戴着安全帽的人,在山脚下指指画画。视线最终落在一栋孤零零的老宅上。青砖黑瓦,墙头上长着枯黄的草,像是个倔强老头最后的几根头发。房主是个七十多的老跑山户,姓柳,脾气比长白山的石头还硬,给多少钱都不搬。他说,这宅子,是他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,底下睡着“仙家”,动不得。
钱总哪信这个?他吐口唾沫,骂句“老迷信”,一挥手,几台挖掘机就像铁甲怪兽,轰隆隆开了过来。
那是七月初八,日头毒得能晒裂石头。几个工人围着老宅地基下镐头,刨着刨着,就听“咔嚓”一声,像是掘断了什么活物的筋骨。一个工人弯腰从土里扯出个东西,吓得“妈呀”一声怪叫,甩手就扔了出去。
那是一条蛇,碗口粗细,浑身鳞片在日头下泛着黑亮的光,最奇的是它头顶,竟隆起一个暗红色的肉冠,像顶了个小小的破旧帽子。那蛇似乎刚从长眠中被惊醒,动作有些迟缓,吐着漆黑的信子,昂着头,冷冷地盯着周围这群不速之客。
工人们炸了锅,有胆小的往后缩,也有那不信邪的,抡起铁锹就拍。“打!打死它!这玩意儿邪性!” 恐慌像瘟疫一样传开,镐头、铁锹雨点般落下。那蛇起初还扭动躲避,很快就被打得血肉模糊,那顶肉冠也被砸烂了,渗出的血竟是暗褐色的。最后,它僵直地瘫在土坑边,那双冰冷的竖瞳,至死都盯着别墅图纸摊开的方向。
老柳头闻讯赶来,只看了一眼,脸色就变得惨白,跺着脚,嘴唇哆嗦着:“造孽啊!你们……你们打死了守宅的‘柳仙’!这是要遭报应的!报应啊!” 他浑浊的老眼里,满是恐惧和绝望。钱总当时正坐在带空调的越野车里,听了汇报,只是嗤笑一声:“什么柳仙槐仙,挡老子财路,就是阎王爷也得挪窝!” 他让手下塞给老柳头一沓钱,算是“安抚”,强推了老宅。
别墅群还是建起来了,红顶白墙,在一片苍翠中扎眼得很。钱总给自己留了位置最好、最大的一栋,背靠青山,前瞰溪流。一九九九年夏,他带着老婆和十二岁的儿子小坤,兴冲冲地住了进来,打算享受一下山野清净。
清净?那是头半个月的事。
最先觉出不对的是钱总老婆。夜里,她总听见天花板上有一种声音,沉甸甸的,像是有人拖着装满石头的麻袋在楼板上缓慢地、一圈一圈地挪动。那声音黏腻而富有弹性,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。她推醒钱总,钱总支棱耳朵听了半晌,除了山风,啥也没有。“山风大,吹得房梁响,睡你的觉。”他翻个身,鼾声又起。
可没多久,钱总自己也听到了。那声音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频繁。尤其是在死寂的后半夜,它准时响起,从客厅天花板爬到卧室上方,有时仿佛就悬在头顶,隔着一层木板,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庞大与沉重。家里养的那条京巴狗,开始焦躁不安,夜里冲着天花板狂吠,没几天,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。只在客厅角落,发现了几撮带血的狗毛和几片沾着黏液、黑亮如铁的鳞片,有小孩巴掌大。
紧接着,钱总儿子小坤养的那只波斯猫,也没了踪影。这次是在楼梯拐角,发现了更清晰的血迹和挣扎的爪痕,同样有几片更大的鳞片。
别墅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。山风吹过松林的呜咽,此刻听来都像是冤魂的哭泣。一家人晚上不敢关灯睡觉,那头顶的拖拽声却变本加厉,有时甚至能听到一种极轻微的、咝咝的排气声,像是有无数个喉咙在同时低语。
钱总心里也开始发毛。他想起被打死的那条冠子蛇,想起老柳头那双绝望的眼睛。他托关系,从邻县请来了一位姓胡的老人。胡老人干瘦,眯缝着眼,穿戴寻常,但一进别墅院子,眉头就拧成了疙瘩。
他不要罗盘,也不画符,只是背着手,在别墅里外慢慢踱步,鼻子时不时抽动两下,像是在嗅闻空气中无形的讯息。他走到当初打死蛇的那个大致方位,蹲下身,抓起一把土,放在鼻尖闻了闻,又轻轻放下。
回到客厅,胡老人看着面如土色的一家人,叹了口气,那叹息里带着看透世事的苍凉:“钱老板,你们闯下大祸了。”
他指着窗外墨黑的山影:“长白山,是龙兴之地,也是仙家修炼的洞天。这老宅底下,原本住着一位修炼有成的‘柳仙’(蛇仙的尊称),它头顶结冠,已近化蛟。它守这宅子,保一方安宁,也借这地脉灵气修行。你们强拆宅基,惊它清梦,已是冒犯,更不该……不该将它打死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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