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钟声敲响时,镜中的脸又开始变化。这一次,变化持续得更久,更明显。她甚至感觉到牙齿在变长,指甲在变尖。
“不!”她一拳砸在镜子上,玻璃碎片割伤了手,鲜血直流。她贪婪地舔舐着伤口,那腥甜的味道让她战栗又满足。
第二天,她请了假,前往市图书馆,查阅所有关于狐仙的资料。在一本泛黄的《东北民俗志》中,她找到了一段记载:
“狐仙借颜,九年为期。借时易,还时难。仙家不仅收回容颜,更取借颜者之气运,转赠真正有缘人。借颜者此后命运多舛,贫困潦倒,甚或兽化失智,沦为行尸走肉。”
林薇瘫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,浑身冰凉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她尝试了各种方法:去找出马仙求助,对方一听是“狐仙借颜”直接摆手送客;去寺庙求护身符,可符咒一近身就自燃;她甚至考虑再次整形,恢复原貌,但医生警告说,她的脸部组织已发生不可逆的变化,强行手术可能导致面瘫。
绝望中,她想起了母亲生前的话:“薇薇,人这一生,最难得的是接纳自己。”
如果当初她能接受自己的平凡,现在会不会过着另一种生活?也许已经转行,嫁了个普通男人,生了个孩子,过着简单却踏实的日子。
2009年一月的一个雪夜,林薇在家中整理旧物,翻出了一本相册。里面是她整形前的照片——小眼睛,塌鼻梁,却笑得灿烂自然。那是她和母亲最后一张合影,拍摄于母亲病逝前一个月。
“妈,我错了。”她抱着相册,泪水滴落在塑料封面上。
就在这时,门铃响了。
林薇擦干眼泪,透过猫眼向外看——门口站着那个老妪,穿着一身红衣,仿佛融入了年关的喜庆中,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。
林薇深吸一口气,打开了门。
老妪咧嘴一笑,露出那口熟悉的黄牙:“仙家赐予的,终须回报。你的‘气运’,该还了。”
“如果我不还呢?”林薇强作镇定。
“那就由不得你了。”老妪向前一步,眼中闪过一丝绿光,“今晚子时,仙家亲临。要么自愿归还,要么......”
老妪没有说完,但林薇已明白其中的威胁。
关上门后,林薇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。她看看手中的旧相册,又抬头望向镜中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。
九点,十点,十一点......
距离子夜还有一个小时,林薇做出了决定。她翻出家中所有的现金和值钱物品,打包成一个包裹,然后开始写信。信是写给当初拒绝她的那个出马仙的,她在信中详细描述了自己的经历,并拜托对方若遇到气运被夺、命运骤变的人,尽力相助。
十一点半,她驱车前往那座已是一片废墟的教堂旧址。雪下得很大,废墟上覆盖着一层白色,唯有中央一块空地异常干净,仿佛有人精心打扫过。
林薇站在空地中央,从包里取出那本相册,紧紧抱在胸前。
子时来临。
风雪骤然加剧,一道白影从废墟深处缓缓走出——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白狐,眼睛如两颗绿宝石,在黑夜中闪闪发光。
“你来了。”白狐开口,声音正是那老妪的嗓音。
“我来归还我不该得的东西。”林薇坚定地说,“但我的气运,是我自己的。你可以拿走这张脸,但不能拿走我的全部。”
白狐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:“小小凡人,也敢与仙家讨价还价?”
“我不是在讨价还价。”林薇打开相册,翻到与母亲的合影,“我只是明白了,我偷走的不仅是容颜,还有别人真正的缘分。但我母亲给我的生命和气运,不属于你。”
白狐眯起眼睛,缓缓逼近。
林薇闭上双眼,默念着母亲教她的祷词——那不是任何宗教的经文,只是一个普通母亲对女儿的祝福。
突然,她感到脸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,仿佛皮肤正在被活活剥下。她尖叫着倒地,却死死护住怀中的相册。
当剧痛达到顶点时,她听到了母亲的呼唤:“薇薇,坚持住!”
不知过了多久,疼痛渐渐消退。林薇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——皮肤粗糙,鼻梁塌陷,眼睛变小了。她变回了原来的样子。
白狐站在不远处,嘴里叼着一张薄如蝉翼的“脸皮”,那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绝世容颜。
“你的倔强救了你的气运。”白狐的声音似乎多了几分敬意,“仙家欣赏有骨气的人。去吧,你的路还长。”
说完,白狐转身消失在废墟中。
林薇艰难地爬起来,从车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镜子。镜中的她,变回了那个平凡的女孩,但眼中多了些东西——坚定、坦然,以及历经磨难后的成熟。
三个月后,林薇辞去了整形模特的工作,用所剩不多的积蓄开了一家小杂货店。日子清贫,但踏实。
一个春日的下午,一个神情憔悴的年轻女子走进店里,她长得异常美丽,却眼神空洞,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
林薇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——正是白狐从她这里取走的那张脸。
“需要帮助吗?”林薇轻声问道,递上一杯热茶。
女子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。
窗外,一只白狐的身影一闪而过,消失在城市的水泥森林中。而在更远的北方,古老的萨满鼓声再次响起,诉说着那些关于欲望与代价的永恒传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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