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从军区借了辆吉普车，去了大郭家屯。
北方四月算不上春风和煦，但柳树也开始冒出嫩绿的新芽了，春天的脚步又近了。
两人把车子停在了村口，步行往村里溜达，虽然学堂在村尾，但进村不久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。
仔细辨认朗诵的应该是《富饶的西沙群岛》。
西沙群岛一带海水五光十色，瑰丽无比：有深蓝的，淡青的，浅绿的，杏黄的。
一块块，一条条，相互交错着。
因为海底高低不平，有山崖，有峡谷，海水有深有浅，从海面看，色彩就不同了。
……
两人边走边听着读书声，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他们在庙湾岛的小家。
“今年的荔枝肯定比去年大些。”
听了冷云浣的话，裴溯溟突然好想吃荔枝，人类的脑细胞反射真的比直男还直。
“如果院子里的菜，不吃掉，估计得有一人多高了。”
哈哈哈……
裴溯溟这句话非常意外的戳中了冷云浣的笑点。
她的笑声引来了一个背着一捆青草的半大小伙子。
他还没有到近前就认出了冷云浣。
“哇！浣浣姐，你回来了。”
冷云浣循声望去，立刻认出是孙大娘的小儿子。
“你怎么没去读书啊？”
小土豆摸了摸剃成茶壶盖一样的脑袋，
“我有点笨记不住那些弯弯曲曲的字，我算数还行，我妈就让我每天打草，记账。”
冷云浣毕竟是见过世面的，知道人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可以走。
士农工商都是从古时候就有的，所以条条大路通罗马。
“好，不会读书，会做生意也是好的。”
原本小土豆还有点赧然，但听到冷云浣没有像村里其他婶子一样对他指指点点的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。
“你们是要去村委吗？”
冷云浣点点头，
“王叔，薛叔，马叔几个都在吗？”
“在的，在的，他们正愁的薅头发呢！”
“为什么吖？”
对于小土豆的话，冷云浣有点接受无能。
大郭家屯穷她是知道的，也正因为村子穷，所以她离开去部队随军前，还特地叮嘱过王富贵的。
按理说四个集体创收项目，就算不能盈利，这一村子的人，收入肯定是比原来好了的。
怎么还会愁的薅头发呢？
“因为红眼病呗！”
小土豆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口气，学着村长王富贵的样子，一手叉腰，一手做出扶着烟袋锅子的样子抬着。
“草药的事儿倒是没啥，反正有村里统筹，去年种下了，到了今年秧苗已经长得老高了。”
“兔毛棉鞋也有销路，而且本村的兔毛跟不上还会去其他村屯收兔毛，因为别人没有销路，所以也愿意卖给我们，就是成本有点高。”
“试验田也获得了突破。”
“就连翠花做的小酱菜都销路不错。”
“问题是兔子肉卖不动了，附近的国营饭店，其他镇子上的，附近市里的，都有人跟着抢生意，哎……”
小土豆绘声绘色的学完，两手一摊。
“今天包括我娘在内的，所有家里养兔子的人又去村委开会了。”
“不过估计又没结果。”
“我娘是保守派，她提出的观点是把捉兔子和养兔子的方法卖出去。”
“陈家的是激进派，她觉得做不下去就不要做了，直接把兔子杀了分肉就好了。”
“村长是合同派，他说既然跟国营饭店签了合同，就不能反悔。”
冷云浣被小土豆说话的样子逗笑了，
“那你呢？”
“你是什么派？”
小土豆两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，滴溜溜的转，
“我呀，是看热闹派，啥也帮不上。”
说完又指了指冷云浣，
“你就不一样了，你是救星派，我要去告诉村长伯伯你回来了，他们仨老头能乐疯了。”
说完就不由分说的跑开了。
冷云浣也没叫他，跟裴溯溟对视一眼耸耸肩，两人并排往村委走。
两人并没注意到篱笆墙后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。
小土豆一路小跑着进了村委，一只脚踏进院门就开始喊：
“救星回来了！”
“娘，村长伯伯你们快出来呀！”
孩子跑的满头大汗，一进门就被孙大娘掐住了耳朵，拎到了一边。
屋子里的气氛正剑拔弩张的时候，他家小子跑来捣乱，这不是激化矛盾吗？
“哎呦，哎呦呦呦呦……娘，快点放手啊，耳朵要掉了！！”
可怜见的小土豆，刚跑了一脑门子汗，还没消下去，又被自己老妈揪耳朵，疼出了一身汗来。
孙大娘还没来得及审问儿子，刚才说的什么胡话，什么寿星来了？
就被一道尖刻的声音打断了，
“孙大娘，我知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，养兔子的确也赚过钱，可你得认清形势。”
“现在不是冷知青在的时候了，你一家做了两个集体项目，养兔子你让给了宝珠统筹，自己还做兔毛棉鞋，也是不错的了。”
“兔子肉眼看卖不动了，咱们就应该及时止损，对，就上次那个农科院的老师说的这个词，及时止损。”
“老黄历看不得了！”
孙大娘被陈家媳妇一打岔，就忘了质问自家儿子了。
她把小土豆往身后一拉。
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，咱们两万五千里长征，遇到的困难多了去了。”
“那也不能一发现问题就都杀了吃肉吧？”
“前天学习，不是刚学了那句：革命尚未胜利，战士仍需努力吗？”
“你咋掉屁股就忘呢？”
“我还是那句话，村长说的对，咱们得有契约精神，有困难要克服困难而不是直接退缩。”
“当初养兔子可没你家什么事儿，你看到赚钱了，有工分儿，这才硬要参与的。”
“怪就怪你自己入场时间不对，你不愿意你就退出，不用撺掇着谁都干不成。”
听孙大娘寸步不让，陈家媳妇气的脸红脖子粗的。
又没办法反驳，毕竟她的确是后加入的，气得直翻白眼。
眼角余光扫到了小土豆，想起他刚才风风火火的喊什么寿星，寿星的，怕不是孙大娘的娘家爹来了。
“哼，这讨论正经事儿呢，听小土豆的意思，你娘家爹来了，还得村长去迎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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