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日在膳堂听闻李婉儿的消息后。
接连几天，张衍志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。
课堂上，陈先生精妙的经义剖析似乎隔了一层薄雾，苏学士要求吟咏的春花秋月也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涟漪，就连韩教头标志性的吼声，有时也显得遥远。
他的心思，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住在城西别苑的倩影，想象着她如今的模样，以及……那日膳堂中无数同窗对她狂热的议论。
……
这日午后。
刚上完一堂枯燥的律法课，王圆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，压低声音对张衍志，高肃和赵健道：
“哥几个，想不想去瞧瞧那位传说中的仙女？”
张衍志心中猛地一跳。
高肃微微蹙眉，说道：
“王兄，此举是否过于唐突？”
赵健没说话，但，眼神里也有一丝意动。
“哎呀，就在通往侧门的那条海棠小径等着，那是去后宅和别苑的必经之路，我们只是偶遇，远远瞧上一眼，又不做什么，有何唐突？”
王圆挤眉弄眼，说道：“再说了，高兄张兄，你就不想看看，那位能把全院学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山长千金，究竟是何等风姿？”
最后这句话，精准地戳中了张衍志的心事。
他犹豫片刻，终究是按捺不住那份渴望，默默点了点头。
四人便装作散步，磨磨蹭蹭地来到了那条相对僻静，两侧栽种着海棠花树的小径。
他们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，假装欣赏初绽的海棠花苞，心思却全都系在了小径的尽头。
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，就在王圆快要失去耐心时，小径那头终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和若有若无的说话声。
几人精神一振，连忙屏息凝神望去。
只见，李婉儿果然带着一名小丫鬟，正沿着小径缓缓走来。
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，身姿婀娜，步履轻盈，阳光透过海棠花的缝隙洒在她身上，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，比张衍志记忆中更加清丽动人，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。
张衍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目光紧紧跟随着她，几乎忘记了呼吸。
好美！
现在的李婉儿，比两人第一次相见时，更漂亮了！
然而，下一刻，他的心情便从云端跌入了谷底。
只见一个身着华贵锦袍，头戴方巾，明显是举人功名的年轻学子，突然从另一侧快步走出，拦在了李婉儿面前。
那举人生得倒也俊朗，面色白皙，眉眼间带着一股读书人的矜持与自信，但，此刻看向李婉儿的眼神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慕与热切。
“李小姐！”
那举人拱手一礼，声音温文尔雅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着，说道：
“小生周文远，仰慕小姐仙姿已久，今日冒昧拦路，实乃情难自禁。”
“小姐蕙质兰心，当知小生心意，若蒙小姐不弃，小生愿倾尽所有，只求能与小姐缔结良缘，此生定不负卿！”
他话语直白，眼神炽热，显然已是情根深种。
张衍志在一旁看着，只觉得一股酸涩猛地涌上心头，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。
周文远……他听说过这个名字，是书院里有名的少年举人，家世似乎也很不错。
看着他身上的举人服饰，再对比自己这身朴素的青衿……一种名为自惭形秽的情绪，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配不上她。
这个念头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。
然而，就在张衍志心灰意冷之际，却见李婉儿微微后退半步，拉开了与周文远的距离，秀眉微蹙，语气疏离而坚定，说道：
“周公子厚爱，小女子心领了。”
“只是婚姻大事，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岂可私相授受？”
“且……小女子心中，早已另有他人，恕难从命。”
心中早已另有他人！
这短短几个字，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，瞬间驱散了张衍志心中的阴霾，让他几乎停滞的心脏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！
是他吗？会是他吗？
那周文远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尤其是听到“心中早已另有他人”时，更是闪过一丝羞恼和不信。
他仗着家世和才名，在书院乃至府城都颇受追捧，何曾受过如此挫折？
眼见李婉儿说完便要绕开他离开，周文远情急之下，竟一步上前，伸手想要去抓李婉儿的手腕，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切和轻浮，说道：
“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？”
“你口中那人，难道还能比小生更……”
“啊！”
李婉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，惊呼一声，慌忙向后躲闪。
“住手！”
“放肆！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几声怒喝从旁边响起！
张衍志眼见那周文远竟敢对李婉儿动手动脚，一股无名怒火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自卑和犹豫，他第一个冲了出去，一把攥住了周文远伸向李婉儿的那只手腕，力道之大，让周文远疼得龇牙咧嘴。
王圆，高肃和赵健也紧随其后，瞬间将周文远围住，怒目而视。
“周文远！”
“光天化日之下，你想做什么？！”
王圆厉声喝道。
高肃也冷声道：
“周兄，此举有辱斯文，非君子所为！”
赵健虽未说话，但往前一站，那健硕的身形带来的压迫感十足。
周文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，手腕又被张衍志捏得生疼，又惊又怒，说道：
“你……你们是什么人？敢管我的闲事？！”
李婉儿惊魂未定，抚着胸口，抬头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张衍志。
当她看清那张带着些许伤痕却写满关切和愤怒的熟悉脸庞时，眼中瞬间涌上惊喜和依赖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：“衍……”
但，“志哥哥”三个字还未出口。
她便猛地意识到周围还有王圆等人在场，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，迅速低下头，掩饰住眼中的情绪，只是用细若蚊蚋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向张衍志几人道谢，说道：
“多……多谢几位公子出手相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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