阶梯并非笔直向下,而是螺旋蜿蜒,如同通往大地心脏的古老脉络。两侧不再是冰冷的晶石,而是换成了某种温润如玉、自带微光的奇异石壁。壁上铭刻着连绵不绝的浮雕与文字,那是昊天族的史诗与箴言。宁采臣匆匆一瞥,便看到了开天辟地般的壮丽景象,文明兴盛的繁华,星海遨游的豪情,以及最终那遮天巨爪降临、万物凋零的惨烈画面。每一幅浮雕都灌注着强烈的情感与意志,行走其间,仿佛能听到远古的叹息与不屈的呐喊。
他步伐加快,胸口的琉璃碎片与太初印记散发着愈发清晰的共鸣与指引。薪火剑意静静流转,在这沉寂万古的圣殿通道内,他感觉自己像一粒微尘,却又仿佛肩负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宿命。
阶梯的尽头,是一道柔和的光幕。穿过光幕,眼前的景象让宁采臣心神剧震。
这是一处无法估量其广大的地下穹窿,穹顶高远,镶嵌着无数早已熄灭、却依然能想象昔日璀璨的“星辰”。穹窿中心,并非平地,而是一个巨大的、深不见底的环形渊壑。渊壑最底部,赫然是一口直径超过百丈、被无数粗大如龙、铭刻着繁复到极致的封印符文的青铜锁链死死缠绕、封锁的“泉眼”!
那便是怨泉!
此刻的怨泉,早已不复神器应有的纯净圣洁。泉眼被一种粘稠、翻滚、不断变幻着痛苦人脸与绝望场景的暗紫色污秽能量彻底填满、阻塞。它如同一颗跳动着的、充满脓液与毒素的邪恶心脏,每一次“搏动”,都喷涌出滔天的怨恨、绝望、疯狂意念,形成肉眼可见的暗紫色波纹,冲击着周围的青铜锁链与封印符文。锁链哗啦作响,符文明灭不定,整个穹窿都随着这股冲击而微微震颤。这里,便是“万古怨咒”最直接、最本源的发源地!仅仅是站在渊壑边缘,那股直透灵魂的冰冷、恶毒与疯狂,就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心智崩溃。
而在怨泉正上方,凌空悬浮着一座由纯净白玉与暗金纹路构筑而成的残破祭坛。祭坛呈圆形,分三层,边缘有九根断裂的石柱,显然曾是某种宏大仪式的一部分。祭坛的中心,是一个凹陷的、莲花状的托座,其大小与形状,与宁采臣胸口的净世琉璃心碎片,完美契合!
托座周围,铭刻着一圈古老的昊天族神文,琉璃碎片微微发烫,将信息直接传递给宁采臣:“净世归位,心火重燃,涤荡污秽,重塑清泉……”
信息很明确,将琉璃碎片放入托座,或许能启动净化仪式,尝试净化这口被污染的怨泉。但同样有警告:“心火不足,则污秽反噬,泉爆界毁……”
这无疑是一场豪赌。以他目前的力量,即便加上琉璃碎片,能否提供足够的“心火”启动并完成净化?若不能,是否真的会导致怨泉彻底爆发,将这片本就脆弱的大陆残骸连同所有人一起毁灭?
就在宁采臣心神激荡、权衡利弊之际,他的目光被祭坛上另一处牢牢吸引。
在莲花托座后方,祭坛的最高处,一尊身影静静地盘坐着。
那是一位身披陈旧却依然能看出昔日华贵、绣着完整星辰与羽翼图案的暗金色皇袍的昊天族。他头戴残缺的星辰冠冕,面容平静安详,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,肌肤甚至保持着玉石般的质感,只是毫无生气。他双手交叠置于腹前,掌心向上,托着一卷非丝非帛、以流转的星辰微光为轴、以凝固的法则韵律为面的古老卷轴。
即便死去万古,这位昊天至尊的遗骸,依然散发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与宁静,与下方翻腾的污秽怨泉形成惨烈对比。他坐在这里,仿佛一位最后的守泉人,以自身遗骸与某种残留的伟力,与下方封印共同维系着脆弱的平衡。
宁采臣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对怨泉的忌惮,目光聚焦于那卷轴。卷轴散发出的气息,与琉璃碎片、薪火剑意,甚至太初印记,都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。
他小心翼翼地踏上祭坛。祭坛冰冷,却有种稳固的实感。他先对着昊天至尊的遗骸深深一礼,并非单纯出于礼貌,而是对这位远古守护者的敬意。然后,他才将目光投向那卷轴。
仿佛感应到他的靠近与琉璃碎片的气息,那卷轴微微一亮。宁采臣沉吟片刻,伸出手,轻轻触向卷轴。
没有阻力,卷轴落入他手中,触感温凉。就在接触的刹那,卷轴自动展开!
没有浩如烟海的文字,只有三幅流动的画面,以及三段直接印入灵魂的、充满疲惫与希冀的苍老意念。
第一幅画面:完整的、散发着柔和七彩光华的净世琉璃心,悬浮于清澈见底、能映照星辰、洗涤心灵的真正“净世泉”之上,泉水流淌,滋养万物,转化世间一切负面情绪为平和安宁。旁有意念:“净世琉璃,泉眼之魂,心火所系,净化之源。”
第二幅画面:遮天巨爪袭来,携带无法形容的污秽与毁灭力量,狠狠撞击在净世琉璃心与净世泉上!琉璃心崩碎,最大的核心碎片带着最后的本源被震飞,落入祭坛托座(但此刻画面中托座空空如也)。净世泉被污秽浸染,化为怨泉,滔天怨念爆发。旁有意念:“外魔侵染,琉璃崩碎,泉眼污浊,怨咒滋生。吾以残躯为引,聚残存封印,锁恶泉于此,以待后来者持琉璃归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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