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将戈壁的天空染成琥珀色时,林悦正跪在染缸前,指尖轻抚过粗陶缸壁凸起的冰裂纹。这些裂痕是三年前窑变留下的痕迹,此刻却在晚霞中泛着奇异的光泽,仿佛封存着无数次染料沸腾时的记忆。她最后一次调整好竹编缸盖的角度,让晚风恰好能从缝隙间钻入,带走蒸腾的热气。
铜制温度计的汞柱停在 42℃,这是靛蓝染料最活跃的温度区间。林悦将手抄本翻开到夹着干矢车菊花瓣的那页,泛黄的纸页上,师父用朱砂笔写的批注在暮色中愈发鲜红:染液如心,火候即悟。她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温度曲线图,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枯瘦的手指,也是这样颤抖着在沙盘上画下最后的弧线。
远处驼队的铜铃声由远及近,清脆的声响惊起几只沙燕。林悦将粗布围裙又紧了紧,从陶罐里舀出一勺井水,缓缓浇在染缸外围的青砖上。这是师父教的土法子,借井水蒸发带走缸体热量,维持温度的微妙平衡。水珠顺着砖缝蜿蜒而下,在地面晕开深色的纹路,像是未完成的水墨长卷。
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。林悦坐在染缸旁,看着阳光在缸身上缓缓移动,听着远处传来的驼铃声,心中却无比平静。她明白,染布就像人生,需要耐心,需要等待,只有经历了时间的沉淀,才能收获最美的成果。
日头渐渐西斜,温度计的汞柱开始微微攀升。林悦从藤编筐里取出三束新鲜的蓼蓝草,叶片上还凝结着清晨的露水。这些从祁连山脚下移栽的植物,茎秆比普通蓼蓝粗壮两倍,叶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她小心翼翼地将草茎浸入染缸,看着靛青汁液缓缓渗出,在染液中化作一缕缕流动的青烟。
隔壁毡房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,混着陶罐碰撞的叮当响。林悦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银铃铛 —— 那是三年前第一次独立完成染色时,师父亲手给她戴上的。铃铛随着动作轻轻摇晃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是师父在耳畔的叮咛。她想起师父常说的话:染坊里的每一缕颜色,都是天地与人的对话。
当第一颗星星在天际闪烁时,染缸突然发出轻微的咕嘟声。林悦立刻凑上前,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,看见染液表面泛起细密的泡沫。这是发酵启动的征兆,如同沉睡的巨龙正在苏醒。她屏住呼吸,用竹片轻轻搅动染液,看着沉淀的靛蓝颗粒在漩涡中起舞,渐渐形成幽深的蓝紫色漩涡。
夜风突然变得凛冽,卷起沙砾拍打在毡房上。林悦赶紧将粗麻布罩在染缸上,又在四周压上石块。温度计显示温度骤降 5℃,她心急如焚,抓起羊皮袄就往柴房跑。干燥的胡杨木在炉膛里噼啪作响,火苗舔舐着染缸底部的青砖,暖意渐渐回升。她守在火堆旁,用铁钳不断调整木柴位置,直到温度计重新回到 42℃。
子夜时分,染液散发出醇厚的酒香。林悦摘下挂在毡房梁上的竹制量杯,取了半杯染液放在月光下观察。靛蓝色的液体在杯中流转,表面泛着丝绸般的光泽,沉淀的渣滓已完全沉入杯底。她轻轻蘸取一点染液涂抹在白棉布上,看着布料瞬间吸收颜色,呈现出深邃而柔和的宝蓝色。
火候到了。 林悦轻声自语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她起身活动僵硬的四肢,却听见毡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借着月光,她看见三个身影正蹑手蹑脚地靠近染缸,为首的少年手里还握着根麻绳。
你们在做什么? 林悦厉声喝问,抄起墙角的木杵。三个少年吓得转身就跑,却被她一把揪住最小那个的衣领。月光下,她看清少年脸上的惊恐,以及他怀里露出的半截布料 —— 那是用普通蓼蓝染的次品布,颜色黯淡,还泛着诡异的灰调。
少年颤抖着说:我们... 我们想看看你的秘方。族长说你们染的布能卖三倍价钱,可我们试了半年都...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化作一声呜咽。林悦松开手,看着少年们垂头丧气的背影,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偷学染技被抓的情景。那时的她,也是这样满心不甘与渴望。
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林悦做出了决定。她敲响族长家的木门,晨光中,将手抄本和装着蓼蓝草种子的陶罐放在雕花木桌上。这些送给大家。 她说,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—— 我们一起建个大染坊,把这里的好手艺传出去。
染缸里的靛蓝在朝阳下愈发鲜亮,仿佛蕴藏着整个戈壁的天空。林悦站在新划出的地基旁,看着村民们扛着工具陆续赶来。她知道,这场等待不仅染出了最美的颜色,更染出了比染料更珍贵的东西 —— 那些在岁月中沉淀的信任与希望,终将织就最绚丽的未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温度计显示的温度达到了理想状态。林悦小心翼翼地揭开染缸的盖子,一股浓郁而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。她凑近染缸,仔细观察染剂的状态,只见染剂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,就像沙漠中日出时的天空,绚丽而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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