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那片天穹，此刻如同破碎的琉璃镜面，布满了巨大的黑色空间裂缝！裂缝之中，暗红的血光与燃烧的暗金魔焰疯狂纠缠、撕咬、湮灭！两股毁天灭地的能量对撞产生的余波，化作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，如同灭世的海啸般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！
冲击波所过之处，云层被瞬间撕碎湮灭！远处连绵的山峦如同被无形的巨刃削过，山头轰然崩塌！大地剧烈震颤，本就摇摇欲坠的昆州城墙发出更加凄厉的呻吟，东段那处被地噬蚓啃噬的城墙，在这股来自天外的巨力震荡下，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！
轰——咔啦啦——！！！
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漫天烟尘，长达数十丈的一段城墙，连同上面死守的数十名士兵，在守军绝望的注视下，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般……轰然向内崩塌！露出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缺口！
“城……破了……”一个年轻士兵手中的长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，失神地喃喃自语，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。
吼——！！！！
短暂的死寂后，是城外妖物更加疯狂、更加嗜血的咆哮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，墨绿色的妖潮瞬间找到了宣泄口，沼行尸、枯木妖、疫毒蝠、地噬蚓…所有形态的妖物，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，发出兴奋的尖啸嘶鸣，争先恐后地向着那巨大的城墙缺口……汹涌灌入！
昆州城，将军府地下的秘窖。
这里曾是储存军械粮秣的所在，如今挤满了瑟瑟发抖的妇孺老弱。昏暗的油灯下，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映照着摇曳的光影。空气中弥漫着尘土、汗水和恐惧的味道。
秘窖深处，一个临时拼凑的沙盘前，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。
李极浑身浴血，重甲上还挂着几片枯木妖的碎屑，他刚刚从崩塌的东城墙缺口处血战退回，斩马刀的刃口已经翻卷。他死死盯着沙盘上代表昆州城核心区域的几个简陋木块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困兽般的疯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。
“天神殿的飞讯呢？楚雄安那老匹夫，还有他儿子楚云州呢？！他们不是消息灵通吗？！人呢？！”一个身材魁梧、脸上带着刀疤的副将一拳砸在沙盘边缘，木屑纷飞，他叫赵莽，是李极麾下最悍勇的骑将，“妈的！平时称兄道弟，关键时候全他妈是缩头乌龟！龙虎山！桃花岛！都死绝了吗？！”
沙盘旁，一个穿着残破青色道袍、脸色苍白如纸的中年道士剧烈地咳嗽了几声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，他道号清虚，是龙虎山派驻昆州协助防御的弟子中仅存的一个。“赵将军…咳咳…息怒…龙虎山…山门被数股大妖围攻，自身难保…张天师…恐已无法抽身…天神殿…楚殿主数月前为开秘阁，神殿已被妖族标记…恐怕…凶多吉少…”他每说一句，气息就弱一分，显然伤势极重。
“桃花岛…只闻其名，不见其踪…苏岛主传功后便失去联系…”旁边一个手臂缠着染血绷带的幕僚声音沙哑地补充。
“那就是没人来救我们了？”赵莽双眼赤红，环视着沙盘前沉默的众人，目光扫过那些在秘窖角落蜷缩哭泣的妇孺，“将军！城破了！妖物已经涌进来了！我们…我们怎么办？突围？还是…死守将军府，给城里百姓多挣点时间？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死守？面对无穷无尽的妖潮，不过是延缓片刻的死亡。突围？外面是铺天盖地的妖物，带着这些毫无战力的妇孺，更是十死无生。
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，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“天选之人…”一个角落里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儒生忽然喃喃自语，浑浊的老眼望向秘窖冰冷的石顶，仿佛要穿透它看到那破碎的天穹，“百年谶言…天选之人镇青蛟…付家那孩子…付无咎…他在哪？为什么…为什么塔还是塌了？”他的声音充满了困惑与信仰崩塌的茫然。
“付无咎？”赵莽猛地扭头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，指着西北方，“老学究！睁开你的眼睛看看！天都塌了！哪还有什么天选之人！都是狗屁！都是骗人的！”他的声音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绝望，“老子只看到两条怪物在天上打架！它们打碎的山砸死了多少人？它们滴下来的血毒死了多少人？它们才是毁灭人间的灾星！什么狗屁的救世主！都是假的！”
秘窖内一片死寂。老儒生张了张嘴，最终颓然地低下头，浑浊的泪水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。连最后的信仰也被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。
李极一直沉默着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沙盘边缘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他听着赵莽的怒吼，听着老儒生的悲泣，听着秘窖深处压抑的绝望哭声。女儿月露生死未卜的痛楚，昆州城破、百姓即将遭屠的无力感，如同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，李极缓缓抬起了头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，那困兽般的疯狂渐渐沉淀下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，一种放弃了一切幻想、直面最终结局的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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