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距离巨坑约两里外的一处半塌陷的酒窖里,几十个侥幸躲过最初湮灭和妖潮第一波冲击的幸存者挤在一起,如同等待最后审判的囚徒。空气浑浊,弥漫着血腥、汗臭和恐惧的味道。一个断了手臂的士兵靠着潮湿的土壁,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缝隙透下的微弱天光。几个妇人紧紧搂着怀中的孩子,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不住颤抖。
老儒生蜷缩在角落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残破的、沾满泥污的卷轴,那是他拼死从化为废墟的学塾里抢出的半部《青江地方志》。他布满污垢的手指,神经质地摩挲着卷轴上那句古老的民谚:“珩琅塔竖,青蛟骨枯…”浑浊的老眼望着酒窖顶部,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土层,看向那依旧在破碎天穹上翻滚的魔龙身影,口中反复喃喃:“谶言…错了…都错了…妖魔当道…神佛…何在…”
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,缠绕着酒窖里每一个人的心脏。
就在这时——
轰隆隆隆——!!!
一阵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、更加持久的恐怖震动,毫无征兆地从大地深处传来!整个酒窖如同狂风中的破船,剧烈地摇晃、颠簸!顶部的土石簌簌落下,墙壁开裂,支撑的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“地龙翻身!地龙翻身了!”幸存者们发出惊恐的尖叫,互相推搡着想要躲避落石,狭窄的空间里一片混乱。
“不…不是…”老儒生死死抱着怀中的残卷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剧烈摇晃的酒窖墙壁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颤抖,“是…是那东西…它…它要下来了…!”
仿佛印证他的话语——
吼——!!!!!!!
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、混乱与暴戾的咆哮,如同亿万道雷霆在头顶的苍穹之上炸响!这咆哮穿透了厚厚的土层,狠狠砸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!酒窖顶部被震裂的缝隙瞬间扩大,更多的土石轰然砸落!
人们惊恐地抬头,透过那些扩大的裂缝,他们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、如同末日绘卷般的景象:
只见昆州城西北方的天穹之上,那尊一直在破碎空间中翻滚、抽搐、喷溅着混乱能量浆液的庞大魔龙之躯,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、扭曲的姿态,裹挟着周身不断殉爆的能量乱流,如同失控的陨星,拖着长长的、色彩混乱(暗金、暗红、淡金、灰败)的能量尾迹,向着大地…狠狠坠落而来!
坠落的方向——赫然是昆州城西北角,那片尚未被妖潮完全吞噬、但也已化为废墟的城区!
“跑!跑啊!!!”酒窖内短暂的死寂后,爆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喊!幸存者们再也顾不上落石,如同炸窝的蚂蚁,疯狂地涌向酒窖那早已被落石堵住大半的出口,用指甲,用断木,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挖开一条生路!
星骸鲸骨熔炉核心。
混沌光团停止了疯狂的膨胀,悬停在沸腾的暗金洪流之中。那具由能量构成的、不断扭曲变形的人形轮廓,此刻稍微稳定了一些。暗金色的星骸之力构成了粗糙而坚实的骨架,铁灰的煞气与暗红的怨念如同活物般在骨架间流淌,勾勒出肌肉的线条,淡金的佛力则化作细密的网络,覆盖在表面,艰难地维系着整体,阻止着能量的崩解。
轮廓的核心,那点暗金色的灵魂之火稳定地燃烧着,光芒比之前凝实了许多。火焰中,付无咎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熔炉重铸的金属,开始缓慢地、痛苦地…重新拼合。
龙虎山巅,张天师抚顶传道的威严…
桃花树下,苏夕瑶清冷回眸的侧影…
青江雾障,剑气劈开生路的决绝…
珩琅塔顶,金焰焚魂镇蛟的悲壮…
还有…最后撞入深渊时,那撕心裂肺的、对生的眷恋与对责任的决然…
“苏…夕…瑶…”
“李…月…露…”
“镇…妖…”
沙哑、破碎、却带着一丝逐渐清晰的意念波动,从灵魂之火中艰难地逸散出来。不再是纯粹的茫然,开始有了“名字”,有了“牵挂”,有了…“未竟之事”!
新生的混沌意志,贪婪地汲取着周围奔涌的星骸能量,加速着灵魂的凝聚与躯壳的稳固。属于付无咎的“自我”认知,正在这毁灭熔炉中,以掠夺的方式…艰难地重塑!
然而,这掠夺与新生,也彻底点燃了星骸鲸骨意志的滔天怒火!
窃贼!渎神者!
冰冷的意念如同亿万把冰刀,狠狠刺入混沌光团!整个熔炉的暗金洪流瞬间改变了流向,不再是无序奔涌,而是…旋转!一个庞大无比、覆盖了整个颅腔的暗金漩涡瞬间形成!漩涡的中心,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!这吸力不再仅仅是炼化,而是…放逐!要将这窃取它力量、玷污它核心的异物,彻底抛入比深海更恐怖的、永恒无序的混沌虚空!
与此同时,漩涡深处,一点凝聚了星骸鲸骨本源意志的、冰冷到极致的暗金光矛,正在缓缓成型!光矛锁定了混沌光团的核心——那点新生的灵魂之火!这一击,蕴含着星骸鲸骨被冒犯的无边愤怒,足以从存在层面,彻底湮灭这新生的窃贼!
内有无形漩涡的恐怖吸扯,外有绝杀光矛的冰冷锁定!
新生的混沌之体发出无声的咆哮,能量躯壳剧烈波动,刚刚凝聚的灵魂之火感受到致命的威胁,疯狂跳跃!
生死存亡,只在瞬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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