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并不算太久。”
她轻轻摇头,“实际上,买下这里并不是我,而是我的表哥。我只是……受托替他看管这处产业,并借此机会,暂时远离苏黎世的喧嚣,在这里享受一段宁静时光。”
塞缪尔的目光从那些黯淡的书脊上收回,他略作沉吟,决定将话题引向更深处。
“感谢您的坦诚,夫人。”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,“那么,关于这座庄园的前主人……您在看管期间,是否听说过什么?或者,您表哥可曾提及过他们?”
布伦纳夫人优雅地交叠起双手,置于膝上,微微摇头。“我的表哥他在为伯尔尼的联邦政府办事,具体职务我并不清楚。他极少回来,即便回来,也从不在此过夜。”
她抬眼看向塞缪尔,目光坦然:“所以,关于这座庄园的过往,我知道的并不比本地流传的轶闻多多少。”
她略作停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:“这里原先的主人,似乎是当地的一位贵族。后来……据说是因叛变公国而被肃清了。更多的细节,属于被尘封的往事,外人无从知晓,也最好不去探究。”
就在“肃清”这个词落下的瞬间——讣告人膝上,那个一直静默的玻璃罩内,黯沉的木质骨灰盒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讣告人覆在玻璃罩上的手背肌肉瞬间绷紧,指节下意识地收拢,稳稳压住了玻璃罩的边缘。她的帽檐纹丝未动,仿佛什么也未发生。
塞缪尔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异常。他的目光在骨灰盒和讣告人镇定的侧脸之间快速扫过,随即不动声色地重新聚焦于布伦纳夫人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这时,讣告人开口了,她的声音依旧平稳,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刚才的微小波动上引开:“关于这段往事,”她黑色的帽檐微微转向塞缪尔, “来的路上,约瑟夫司祭在马车上,确实断断续续地对我提起过一些。”
她稍作停顿,仿佛在整理那些来自老人的模糊记忆碎片。“他说,大约三十年前,这座庄园的主人——当时的哈特曼伯爵,似乎因某种未知的紧急原因,举家匆忙前往维也纳,此地便逐渐荒废。”
她的话语清晰,将破碎的信息串联起来:“直到1918年,奥匈帝国解体后,他们才再度回到这里,但似乎只是短暂居住。”
“真正的剧变发生在1923年。那时,列支敦士登正准备与瑞士签订海关条约,将国家防卫与外交事务交由瑞士代管时……”
她的声音在这里略微放缓:“当时的哈特曼先生,作为议会中颇有影响力的伯爵议员,对此条约表达了最强烈的反对。但很遗憾,他未能阻止条约的通过。”
“条约签署后不久,哈特曼家族便遭到了……清算。爵位被褫夺,产业被没收。关于他们的一切,也被迅速封锁,讳莫如深。”
她最后留下一个冷静的疑问:“按理说,反对一项条约,即便立场不同,也不应招致如此彻底的覆灭。约瑟夫司祭猜测……背后或许有我们今日已无法知晓的、更深层的因素在推动。”
塞缪尔沉默地听着,布伦纳夫人提供的“叛变”一词与讣告人转述的“反对条约”细节,在他脑中迅速拼接。
他几乎立刻想到了埃利亚斯至死守护的那枚铜戒——那件从奥匈帝国带出的“帝国遗物”。
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阴谋。哈特曼家族覆灭最直接、最致命的原因,恐怕就是他们手中那件被觊觎的、象征着旧日帝国权威与力量的遗物。
所谓的“叛变”或“政治立场”,或许都只是夺取这件东西的借口。一场围绕权力的赤裸掠夺,被粉饰成了政治清洗。他的指尖隔着衣料,触碰到内袋里那枚指环冰冷的轮廓。
塞缪尔微微颔首,仿佛只是接受了一段与己无关的历史知识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感谢您和约瑟夫司祭提供的这些信息。这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了我这位朋友的……执念根源。”
布伦纳夫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他身旁讣告人膝上那黯沉的玻璃罩上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:“所以……这盒中之物,便是哈特曼家族最后残存的成员了。”
空气中弥漫开一阵短暂的沉默,带着对一段彻底终结的历史的无声确认。
塞缪尔目光扫过客厅里那些满载旧书的书架和窗外广阔的庄园景色,他趁势语气地自然提出请求:
“这座庄园承载了他家族的记忆。在安葬他之前,不知是否方便……让我们参观一下?尤其是那些可能还保留着旧日痕迹的区域。这或许能让他更安详地离去。”
布伦纳夫人闻言,几乎没有犹豫,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,仿佛一位好客的女主人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她优雅地站起身,墨绿色的丝绒裙摆垂落, “这宅子确实有些年头了,也藏着不少故事。我很乐意带你们走走。”
她的态度坦然甚至略显热情,看不出丝毫推诿或警惕。她率先走向客厅的拱门,示意两人跟上。
塞缪尔与讣告人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,随即起身,沉默地跟上了女主人的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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