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打开相册，翻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，密码是泰琴的生日。这个文件夹他已经很久没打开了，里面存的都是高中时的照片，大多是他和泰琴、方源、商心慈他们一起拍的，还有一些是他偷偷拍的泰琴的单人照。
点开第一张照片，是方源书店开张那天拍的。照片里，大家都笑得很开心，泰琴站在他身边，穿着白色裙子，散发，脸上带着薄汗，眼睛弯成月牙，阳光落在她身上，泛着淡淡的金光。
吴帅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泰琴的脸，指尖隔着冰凉的玻璃，却像是触到了那年夏天的阳光，暖得发烫。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干净，眼里全是未被生活打磨过的光，和下午街角那个绷着后背、眼神蒙雾的女人，判若两人。
他往下翻，是那天帮方源搬书后，方源偷偷拍的侧脸照。泰琴正仰头帮他擦额角的汗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，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，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。吴帅记得，那天她的手很软，指尖的凉意刚好驱散了搬书的着脖子说“不用你擦”，心里却跳得像揣了只兔子。
再往下，是那张他偷偷拍的、泰琴在学校门口卖饼干的照片。冬天的风把她的围巾吹得鼓鼓的，她却笑得眉眼弯弯，手里拿着一块饼干，像是在对路过的同学推销。那时候他总说她“掉钱眼里了”，其实每次买完饼干，都会偷偷把最脆的那几块留着，想下次见面给她，却每次都不好意思，最后自己默默吃掉。
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，照亮了他眼底不受控制涌出的湿意。他以为这些回忆早就被杂货店的忙碌、生活的琐碎压在了心底，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，可直到再次见到泰琴，才发现那些深埋的情愫，只是被时光蒙上了一层灰，轻轻一吹，就又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。
他想起她虎口处的疤痕，想起她低头下饺子时苍白的侧脸，想起她说起儿子时尴尬的笑容，想起她推着小推车走进老居民楼时单薄的背影。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，疼得喘不过气。他不知道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，为什么会过得这么辛苦，为什么曾经那个爱笑的女孩，会变得如此沉默寡言。
一滴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，晕开了泰琴的笑容。吴帅慌忙抬手抹掉，却发现眼泪越擦越多，成年男人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他捂住脸，肩膀微微颤抖，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猛地想起，高三毕业那天，他手里攥着和泰琴一模一样的大学录取通知书，心里揣着滚烫的期待——他早就偷偷打听了她的志愿，故意填了同一所学校，就盼着能在大学里光明正大地护着她，把没说出口的喜欢全说给她听。
他甚至都盘算好了，知道泰琴家里困难，父母身体不好，她高中就摆摊卖饼干补贴家用，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肯定压得她喘不过气。所以他没着急表白，想着先找些靠谱的小买卖做做，攒点钱，等开学了就“不经意”地帮她垫付学费，再以“合伙创业”的名义拉着她一起，既能帮她减轻负担，又能名正言顺地待在她身边。
可……结果呢？她被一个渣男（学长）绿了啊……。这些是孙瑶那次在杂货店和他说的。
可现在想来，或许那只是个误会？或许她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？或许这些年，她也和他一样，心里藏着未说出口的话？
无数个“或许”在他脑海里盘旋，让他心乱如麻。他既心疼泰琴现在的处境，又愧疚于对紫薇的不忠——紫薇那么好，那么信任他，可他心里却装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。
他用力闭上眼睛，想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，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怎么也止不住。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屏幕上泰琴的脸，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，那个扛着他回家、轻声说“我答应你”的女孩，那个他放在心尖上很多年、却最终弄丢了的女孩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对着手机屏幕，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，“泰琴，对不起……”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客厅里的呜咽声渐渐平息。吴帅擦干脸上的泪水，把手机相册锁好，放回口袋。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，客厅里一片寂静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，在空气中缓缓弥漫。
他站起身，走到卧室门口，轻轻推开一条缝，看到紫薇还在熟睡，眉头微微蹙着，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。吴帅心里的愧疚更深了，他轻轻带上门，回到沙发上坐下，一夜无眠。
天快亮的时候，吴帅拿出手机，犹豫了很久，还是点开了通讯录，翻到了那个尘封多年的号码。号码的主人备注是“泰琴”，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饼干表情，那是他当年偷偷加上去的。
吴帅自言自语道：“泰琴…别来无恙……”
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客厅，落在吴帅疲惫的脸上。他靠在沙发上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，心里一片茫然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突兀的笑声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魔性，像是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，却又分不清是笑还是哭。吴帅仰靠在沙发上，头向后仰着，喉咙里挤出的笑声嘶哑又刺耳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，眼泪却顺着眼角疯狂滑落，混着笑意在脸颊上划出两道狼狈的泪痕。
他笑自己攥着同款录取通知书时的满心欢喜，最后却变成了亲手揉碎的泡影；笑自己煞费苦心地盘算着帮她分担学费，想着和她在大学里并肩同行，结果却用最决绝的方式，把两人推到了天涯海角；笑自己这些年假装放下的洒脱，在重逢的那一刻就碎得片甲不留，笑自己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，只能在深夜里对着旧照片偷偷掉眼泪。
“哈哈……真是……真是太可笑了……”他一边笑，一边喃喃自语，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，“我他妈就是个傻子……彻头彻尾的傻子！”
魔性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，变成了压抑的呜咽，最后又归于死寂。吴帅瘫在沙发上，四肢无力地垂着，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和诡异的笑意，整个人透着一种极致的崩溃和绝望。
是啊，他疯了——疯得清醒，疯得明明白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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