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语速平稳，条理清晰，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吴功曹的心上。
“林辰人微言轻，受点委屈不算什么。可若是因此等程序小事，累及上仙您的清誉，甚至让司命星君的法谕蒙上瑕疵，那林辰真是万死莫赎了！”林辰说得情真意切，仿佛真的在替对方考虑。
吴功曹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。他确实只带了简单的巡查法谕，那需要主官签押用印的《专项检查令》……司命星君只是口头吩咐“严格核查”，哪会为这点“小事”亲自签押用印？以往下界，哪个商户不是战战兢兢、任他拿捏？谁敢跟他提什么《执法通则》？
‘这……这泥腿子从哪里知道这些犄角旮旯的规矩？！’ 吴功曹心里又惊又怒，他自己对这些繁琐程序都一知半解。
他猛地扭头，看向身旁那位抱着卷宗的王副手。王副手也是额头冒汗，赶紧手忙脚乱地在那堆厚厚的兽皮卷宗里翻找起来。嘴里还小声嘟囔着：“《执法通则》……第三章……第十五条……在哪儿呢……这规矩比星君的胡子还长，谁记得清啊……”
这小声的抱怨，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。不少辰运的员工忍不住偷笑起来，紧张的气氛顿时冲淡了不少。石猛咧开大嘴，差点笑出声，被白圭死死捂住。苏月嘴角也微微上扬，看向林辰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。
吴功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呵斥道：“闭嘴！快找！”
林辰心中大定，‘果然，这些官僚，自己定的规矩自己都不熟！赌对了！’ 他趁热打铁，从怀里（实则是从数据空间）也掏出一本连夜让墨辰赶制出来的、封面写着《天曹司相关法规摘要（商户必读）》的小册子，双手奉上：
“上仙若是不便，林辰这里恰好有份摘要，虽不完整，但关于核查程序的部分，倒是摘录了。请上仙过目，以免有误。”
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！吴功曹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，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。
接了，就等于承认自己程序可能有问题，这检查还怎么进行？不接，对方言之凿凿，万一真闹到上面，追究起程序瑕疵，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。司命星君可不会承认是他暗示自己“灵活处理”的。
‘该死！这凡间小子怎地如此刁钻！’ 吴功曹心中大骂，骑虎难下。硬来？对方现在占着“理”字（至少是程序上的理），而且那个蜀山剑修的气息若隐若现，真动起手来，自己这边未必讨得了好，还会把小事闹大。
僵持了片刻，吴功曹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怒火，脸色铁青地收回玉质卷宗，冷冷地扫了林辰一眼：“哼！倒是本官疏忽了。既然如此，待本官回禀上官，取得完整文书再来核查！林辰，你最好确保届时一切合规，否则……哼！”
撂下两句狠话，吴功曹一刻也不想多待，袖袍一甩，卷起两个还在翻书的手下，化作三道遁光，颇有些狼狈地冲天而去，瞬间消失在天际。
直到仙光彻底消失，辰运院内寂静了片刻，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！
“老板威武！”“哈哈哈，看到那仙官的脸没？比锅底还黑！”“林主事太厉害了！连天条都懂！”
石猛兴奋地一把抱起林辰转了个圈：“老板！你太神了！几句话就把那鸟官吓跑了！”
白圭长长舒了口气，擦着额头的冷汗，心有余悸又充满敬佩：“主事……您真是……真是算无遗策啊！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！”
苏月走到林辰身边，轻声道：“险中求胜。你利用了他们对自身规则的不熟悉和官僚体系的僵化。”
林辰笑了笑，脸上并无太多得意，反而凝重道：“别高兴太早。这只是第一回合，打了个他们措手不及。下次再来，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。他们一定会带着‘完整’的手续，并且检查会更严苛。我们必须利用这点时间，尽快自查自纠，把能补的漏洞都补上，尤其是资质方面，让白圭和凌虚子道长多想办法。”
‘司命星君……看来你还没打算直接掀桌子。是想用规则玩死我吗？好啊，那我就陪你玩玩这套官僚游戏。看是你的天条硬，还是我的脑子快！’
林辰的目光再次投向苍穹，这一次，眼中充满了更强烈的挑战欲。
……
三十三重天，度支监。
吴功曹战战兢兢地跪在堂下，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汇报了一遍，重点强调林辰如何“狡诈刁钻”、“藐视天威”、“利用规则漏洞阻挠执法”。
司命星君高坐堂上，面无表情地听完，手指轻轻敲击着玉质扶手。
堂下众仙官大气不敢出，都知道这位星君越是平静，往往意味着怒火越盛。
许久，司命星君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冰寒刺骨：“倒是伶牙俐齿。看来，是本星君小瞧了这下界蝼蚁。”
他目光扫过吴功曹，吓得吴功曹一哆嗦。
“滚下去。罚俸三年，以儆效尤。”
吴功曹如蒙大赦，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。
司命星君沉默片刻，对侍立在旁的亲信仙官吩咐道：“常规手段，看来是奈何不了这滑溜的小子了。既然他喜欢讲规则……那我们就换一种他讲不过的规则。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。
“去，请《天庭邸报》的主笔仙官过来一趟。本星君，有篇‘社论’要请他斧正。”
仙官心领神会，躬身应道：“是！星君英明！舆论之威，有时胜过刀兵！”
司命星君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。
“林辰，你能挡住明枪，可能防住这……暗箭否？”
一场来自官方媒体的、杀人不见血的舆论风暴，正在天庭深处悄然酝酿。而刚刚松了口气的辰运和林辰，对此还一无所知。
危机的阴影，以另一种更隐蔽、更恶毒的方式，再次笼罩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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