灌木丛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。小泉和阿蛮蜷缩在黑暗中，紧紧靠在一起，汲取着彼此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热量。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缓慢而清晰，每一秒都像是在冰冷的刀尖上爬行。
远处破庙的轮廓在微熹的晨光中逐渐清晰，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。庙外那些分得银钱药材的病患，大多已怀着复杂的心情，相互搀扶着渐渐散去，只剩下几个实在无处可去的，还蜷缩在原地，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再来的“小神医”。
阿蛮的肚子不争气地“咕噜”叫了一声，在死寂的黎明前显得格外响亮。他尴尬地揉了揉肚子，小声嘟囔：“恩公，俺饿了……”
小泉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粮，掰了一大半塞给阿蛮：“嘘，小声点，再忍忍，天快亮了，亮了我们就走。”
阿蛮接过干粮，啃得咔嚓作响，像是跟石头有仇。
鹦鹉站在小泉膝盖上，冷得瑟瑟发抖，把脑袋缩进羽毛里，声音闷闷地抱怨：“冻死鸟了……呱……穷跑路……连个烧饼都买不起……呱……”
就在这短暂而压抑的宁静时刻——
“哒…哒…哒哒……”
一阵隐约的、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，如同闷鼓般，从镇子的方向传来，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！
小泉和阿蛮浑身一僵，猛地抬起头，互相对视一眼，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！
来了！真的来了！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越来越清晰，中间还夹杂着金属轻微碰撞的铿锵声，以及压低了的、不容置疑的呵斥声。
紧接着，一片跳动的、昏黄的火光出现在小路尽头，迅速蔓延开来，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火龙！火把的数量之多，几乎将半条路都照得通明！
火光映照下，是一队至少十几人的官差！他们穿着公服，手持铁尺锁链，面色冷峻，眼神锐利，在一位师爷模样（正是那钱师爷）的带领下，步伐迅疾而有序，直扑破庙而来！
“完了……”阿蛮脸色煞白，手里的半块干粮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，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根铁药杵，指节捏得发白。
小泉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，手脚冰凉。虽然他早有预感，但当真切地看到官差如此兴师动众地杀到，那压迫感还是远超想象。
官差队伍迅速散开，训练有素地将破庙前后出入口堵了个水泄不通，火把的光芒将破庙周围照得如同白昼，连地上每一根杂草都清晰可见。那几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病患被这阵势吓得魂飞魄散，缩在角落里抖成一团，大气不敢出。
钱师爷整了整衣冠，清了清嗓子，走到破庙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前。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公事公办和隐秘得意的神情，运足了中气，用一种刻意拔高、冰冷而威严的腔调，厉声喝道：
“里面的妖人林小泉听着！”
声音如同夜枭啼叫，刺破了黎明的静谧，远远传开，也清晰地钻入灌木丛后小泉和阿蛮的耳中，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。
“你无证行医、聚众滋事、偷窃秘方、使用不明毒物、妖言惑众之事发了！县尊大人有令，即刻锁拿归案！识相的，就乖乖自己开门出来就擒，免得皮肉受苦！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变得更加阴冷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：
“若是胆敢抗法不遵，负隅顽抗……哼！格杀勿论！”
最后四个字，如同冰锥，狠狠刺入小泉和阿蛮的心口！
“格杀勿论……”阿蛮喃喃地重复了一遍，巨大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，他看向小泉，眼睛都红了，“恩公！他们……他们真要下死手！”
小泉紧紧咬住下唇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他透过灌木的缝隙，能看到官差们手中那在火把下闪烁着寒光的铁尺和锁链，能看到他们脸上那种不容置疑的、冰冷的肃杀之气。
这不是吓唬人的。王大夫和这钱师爷，是铁了心要借此机会，将他彻底置于死地！
破庙里毫无动静——本来就是空的。
钱师爷等了几息，见没有回应，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，冷哼一声：“冥顽不灵！看来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！来人！给我——”
他的“撞开门”三个字还没喊出口，异变突生！
“呱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极其尖锐、凄厉、饱含愤怒与警告意味的鸟啸，毫无预兆地划破夜空！
只见一道绿色的影子，如同闪电般从破庙那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里猛地窜出！是鹦鹉！
它像是被彻底激怒了，或者说，它是在执行某种保护主人的本能。它如同一颗小小的炮弹，疾速掠过官差们的头顶，翅膀扇动得几乎出现残影！
“放肆！大胆！呱！”
“以下犯上！该当何罪！呱！”它竟然再次完美模仿出了药老那苍老、威严、充满不容置疑气势的声音，只是这声音里充满了鸟类特有的尖利和愤怒，在火把摇曳的黎明前回荡，显得格外诡异和骇人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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