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，将外面那点可怜的月光彻底隔绝。水牢内部，是比外面更深沉、更令人窒息的黑暗，以及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、混合着腐臭、霉味和某种药水气味的怪诞气息。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，四周寂静无声，只有偶尔从头顶岩壁滴落的水珠，发出“嘀嗒、嘀嗒”的声响，敲打在死寂的水面上，更添几分阴森。
小泉迅速从怀中掏出夜明珠（药老留下的宝贝之一），柔和的光芒勉强驱散了眼前的黑暗，照亮了这方恐怖的空间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、天然形成的石窟改造的牢狱。中间是一片浑浊不堪、颜色发黑的死水，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絮状物。水牢四周，是狭窄的、仅容一人站立的石质平台，以及一个个嵌入岩壁、粗如儿臂的铁栅栏牢房。
借着夜明珠的光芒，小泉的目光如同最焦急的探照灯，迅速扫过一个个牢房。大多数牢房空着，里面只有斑驳的血迹和啃噬过的骨头，看得人头皮发麻。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，既期待又恐惧，生怕在某个角落里看到最不愿看到的景象。
终于，在石窟最深处、光线最昏暗的一个角落里，他的目光定格了！
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，背对着他们，蜷缩在冰冷的石台上。他身上穿着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衣衫，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，手脚都被沉重的铁链锁住，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身后的岩壁。身影一动不动，仿佛早已与这冰冷的石壁融为一体。
但那背影，那轮廓，小泉绝不会认错！
“师……师傅！”小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，几乎是扑了过去，双手紧紧抓住那冰冷的铁栅栏。
那身影微微动了一下，似乎极为艰难地，缓缓转过了头。
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一张憔悴不堪、布满污垢却依旧能看出昔日清癯轮廓的脸。正是药老，或者说，是他的父亲，慕华！他的眼神原本有些涣散，但在看到小泉的瞬间，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，有欣慰，有激动，但更多的，是深切的担忧！
“小……小泉？！”药老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如同破旧的风箱，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？！胡闹！快走！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！”他的语气急切，甚至带着呵斥，但那双看着小泉的眼睛，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感。
“师傅！我终于找到您了！”小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，混合着这水牢的湿气，滚落下来。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掏工具开锁，“您别怕！我和阿蛮来救您出去！我们这就走！”
阿蛮也凑了过来，看着药老这副模样，这个憨直的汉子眼圈也红了，他用力掰着那铁栅栏，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，瓮声瓮气道：“老爷子！您受苦了！俺和阿蛮这就带您杀出去！看谁敢拦着！”
然而，药老却猛地摇头，因为动作太大，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，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，但他还是强忍着，压低声音，语气无比严肃：“不行！现在不能走！”
小泉和阿蛮都愣住了，动作僵在原地。
“为……为什么？”小泉不解，心急如焚，“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您！外面守卫被我们迷晕了，谷内人手也被调走大半，这是最好的机会啊！”
药老艰难地喘了口气，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牢门外，确认没有异常，才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快速说道：“傻孩子！你以为那老怪物抓我来，只是为了关着我出气吗？他是在逼问《万毒真经》的下落！”
“《万毒真经》？”小泉一愣。
“没错！那是我毕生心血，上半部记载天下奇毒，下半部……关乎解毒至理，甚至可能涉及到克制‘幽冥花’乃至‘毒宗’根本毒功的法门！”药老眼神凝重，“他得不到，绝不会善罢甘休。而且，我怀疑他最近有大动作，似乎在准备一种极其可怕的毒药，若是让他成功，后果不堪设想！”
他看向小泉，眼中充满了急切：“你们现在带我走，立刻就会暴露，他必然倾尽全力追杀，我们很难逃出去！而且，会打草惊蛇，让他有所防备！必须在弄清楚他的阴谋，或者找到克制之法后，再想办法离开！”
小泉如遭雷击，呆立当场。他千辛万苦，历经生死找到师傅，本以为能立刻救他脱离苦海，却没想到师傅竟然不愿立刻离开！这……这和他预想的父子重逢，抱头痛哭，然后杀出重围的戏码完全不一样啊！
阿蛮更是听得云里雾里，挠着头道：“老爷子，俺听不懂那些弯弯绕！俺就知道，不能让您在这黑水泡子里待着！有啥事，咱们出去再说不行吗？”
药老看着这两个为了救他冒死前来的孩子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焦急。他叹了口气，语气放缓了些，但依旧坚定：“小泉，阿蛮，你们的心意，我明白。但此事关乎太大，不能意气用事。听我的，先不要轻举妄动！”
重逢的喜悦尚未细细品味，就被这残酷的现实和更沉重的责任冲淡。小泉看着师傅那在困境中依旧清亮、充满智慧与决断的眼神，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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