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幕之中,陈玄迈步而出。
他没有撑伞,也没有任何防护。那双在躺平堂里趿拉了无数个日夜的人字拖,踩在浑浊的泥水里,溅起点点污浊,可他身上那件普通的短袖T恤,却滴水不沾。密集的雨点在靠近他身体三寸之外,便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,自动向两侧滑开。
他走得很慢,一步一步,走向那片绝望的中心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识地跟随着他。那是一种混杂着惊疑、荒诞、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末希望的复杂注视。
林晚晴的心揪紧了,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。她想喊他回来,想告诉他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天灾,可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张工程师和他的一众队员,则像是看一个走向刑场的疯子。他们刚刚亲眼见证了挖掘机那不可思议的一幕,但理智告诉他们,那或许只是某种巧合,一个无法解释的力学奇迹。而眼前这座正在整体崩塌的山,其蕴含的势能,是那台挖掘机的千倍、万倍!那是以“亿吨”为单位的、纯粹的物理力量!
“轰——咔嚓!”
那块小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巨岩,在撕裂了最后一点与山体的连接后,终于开始了它毁灭性的冲锋。它碾碎沿途的树木,掀起滔天的泥浪,像一辆失控的末日战车,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,朝着山下的亭台楼阁滚滚而来。
连锁反应被彻底引爆。
整座山坡,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无数道新的裂缝在山体上疯狂蔓延,如同蛛网般瞬间布满了整个山坡。山体,正在液化,正在崩解。
末日降临。
“完了……”张工程师喃喃自语,眼神空洞。他从业三十年,从未见过如此迅猛、如此彻底的山体滑坡。科学,在此刻宣判了死刑。
然而,就在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绝境中,陈玄停下了脚步。
他站在了距离那汹涌泥石流不足五十米的地方,抬头看了一眼那块正在加速坠落的巨岩,脸上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。
“真是的,非要逼我站起来。”
他抱怨了一句,然后,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脑宕机的动作。
他伸出了右手,摊开手掌,仿佛在向天空索要什么。
下一刻,一张巨大的、折叠着的明黄色符纸,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。那符纸不知是何材质,在如此大的暴雨中,竟没有丝毫浸湿的痕迹。
他左手并指如剑,在符纸上一抹。
那折叠的符纸,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,迎风展开。一米,五米,十米……它在空中舒展,越来越大,最后竟化作一张足有篮球场大小的巨大符箓,悬浮在陈玄的头顶,遮蔽了那片昏暗的天空。
黄色的符纸上,空无一物。
陈玄抬起右手食指,指尖上,一缕淡金色的光芒亮起,如同一颗微缩的太阳。
他以指为笔,以气为墨,开始在那张巨大的符纸上,凌空书画。
他的动作不快,甚至带着几分平日里的慵懒。但他的每一笔落下,都仿佛引动了天地间的某种规则。
第一笔,如龙蛇起陆,一道朱红色的笔画在符纸上蜿蜒开来。随着这一笔的出现,狂风骤雨,似乎都为之一滞。
第二笔,似猛虎下山,笔锋刚猛,力透纸背。那座正在崩塌的山体,内部传出的轰鸣声,竟诡异地减弱了半分。
第三笔,第四笔……
陈玄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玄奥莫测的轨迹。那些符号,古老、繁复、充满了凡人无法理解的威严。它们不是简单的线条,更像是一个个活着的、拥有无穷力量的生命,被陈玄用指尖从虚无中唤醒,烙印在了那张黄纸之上。
张工程师和他的一众队员已经彻底看傻了。他们忘记了危险,忘记了逃跑,只是呆呆地仰着头,看着那神迹般的一幕。有人的安全帽掉在了泥水里,有人手里的仪器滑落在地,都浑然不觉。他们的科学世界观,正在被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,碾压得粉碎。
“那……那是什么……”一个年轻的队员声音颤抖,牙齿都在打颤。
没人能回答他。
当陈玄落下最后一笔时,整张巨大的符箓,轰然亮起。
一道难以言喻的金色光华,从符箓上冲天而起,甚至穿透了厚重的乌云,将方圆数里的天空都映照成了一片辉煌的金色。
符箓之上,一个巨大而威严的“镇”字,散发着镇压十方、安定乾坤的无上气息。
“去。”
陈玄口中,轻轻吐出一个字。
他抬起右手,对着那张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符箓,向前轻轻一推。
这个动作,轻柔得像是要推开一扇虚掩的门。
那张巨大无比的“镇山符”,却像是收到了无上的敕令,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金色流光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朝着那座正在分崩离析的山体,悍然“印”了过去!
速度之快,超越了所有人的视觉极限。
众人只觉眼前金光一闪,那道符箓,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滑坡的山体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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