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……
他低声地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，嘀咕了一句：“麻烦了，好像……用力过猛了。”
这一声抱怨，随风飘散在雨中，无人听闻。
陈玄收回目光，不再去看那座已经变得比花岗岩还稳固的山，转身踩着泥水，溜溜达达地走回躺平堂的屋檐下。
他重新坐回到那张熟悉的躺椅上，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，懒洋洋地陷了进去。他端起那半杯早已凉透的茶，一饮而尽，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仿佛刚刚只是出门活动了一下筋骨，而不是阻止了一场天灾。
他的回归，像是一个信号，让那些石化的灵魂，开始缓缓复苏。
张工程师第一个动了。
他像一具生锈的机器人，动作僵硬地，一步一步，走向自己的队员。他从那个跪在泥里的年轻人手中，拿过一个对讲机。
“总……总指挥部……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，“现场……现场情况已稳控。”
对讲机那头，短暂的沉默后，传来一个急切而疑惑的声音：“稳控？张工，你再说一遍？什么叫稳控？是找到泄洪方案了吗？”
张工程师看了一眼那座山，又看了一眼躺椅上的陈玄，嘴唇翕动了半天，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山……不塌了。”
“什么？什么叫不塌了？张工你是不是淋雨淋糊涂了？我们这边卫星云图和地质雷达显示，滑坡已经……”
“我说，它不塌了！”张工程师猛地提高了音量，这一声吼，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，带着一种崩溃后的歇斯底里，“警报解除！所有预案取消！重复，警报解除！”
吼完，他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，将对讲机塞回队员手里，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。
科学……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陈玄玄。
那个年轻人，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，闭着眼睛，似乎已经睡着了。
张工程师的眼神，开始发生一种剧烈的变化。从最初的错愕，到愤怒，到震惊，到恐惧，再到此刻，一种混杂着迷茫、敬畏、以及……狂热的求知欲。
他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，他毕生的信仰，就是用数据和公式去解释这个世界。
而今天，一个无法解释的“神迹”，一个活生生的“异常数据”，就出现在他面前。
他的信仰崩塌了。
但一个真正的科学家，在信仰崩失的废墟上，会做的不是哭泣，而是捡起一块砖石，开始研究它的成分，试图建立一个新的理论体系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雨水灌进他的肺里，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他抹了一把脸，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亮。
他迈开脚步，穿过泥泞，一步一步，坚定地走向躺平堂。他身后的队员们，看着他的背影，都愣住了。
林晚晴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，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，却被张工程师眼中那种近乎朝圣般的眼神给镇住了。
张工程师走到屋檐下，在距离陈玄三步远的地方，停了下来。
他没有开口，只是静静地站着，整理了一下自己满是泥水的衣领，挺直了腰杆，像一个即将面见导师的小学生。
雨声，似乎又回来了。
陈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睛，瞥了他一眼。
“干嘛？想合影留念？我可不出场费。”
张工程师没有理会这句调侃，他看着陈玄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，似乎是在组织一种全新的、他从未用过的语言。
终于，他开口了。他的声音不再干涩，反而带着一种学者探讨问题时的严谨与急切，问出了一个让林晚晴都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。
“请问……先生，您刚才施加在山体上的那个‘能量场’，它的基本粒子构成，是基于强相互作用力，还是……一种我们尚未观测到的，新的宇宙基本力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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