熔火之心的灼热尚未从感官中完全褪去,一股截然不同的混乱与扭曲感便如同冰冷的潮水,从通道前方汹涌而来。凌绝调息完毕,压下体内因连番激战而略显浮躁的气息,目光投向那条通往“无序角域”的岔路。
与之前两条路径的单一极端环境不同,这条通道本身就显得光怪陆离。墙壁的色彩在不断缓慢变幻,时而幽暗如深渊,时而绚烂如极光,脚下地面的质感也在坚硬、柔软、粘稠之间毫无规律地切换。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种混杂的气息,血腥、花香、腐臭、檀香……各种味道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,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又头晕目眩的怪诞氛围。更诡异的是耳边的声音,厮杀的怒吼、情人的呢喃、圣洁的吟唱、疯狂的呓语……无数声音碎片交织重叠,直接灌入脑海,试图搅乱心神。
这里,是规则崩坏、逻辑失效之地,是血斗场中最不可预测、最考验心志的区域——无序角域。
凌绝深吸一口气,将《隐煞诀》催动到极致,不仅收敛气息,更试图屏蔽那些无孔不入的感官干扰。《血煞戮天诀》在体内沉稳运转,冰冷的煞气如同中流砥柱,守护着灵台的清明。左手手背的血瞳图案微微震动,传递出警惕与一丝遇到同类幻术力量的兴奋。他紧握了一下怀中那枚再次传来灼热感的神秘铁片,将其与玉简地图中关于“无序角域”和“千面幻魔”的信息相互印证。
千面幻魔,无形无质,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体,更像是一种由纯粹幻术法则与混乱意念凝聚而成的怪异存在。它没有固定形态,可以变幻成任何它感知过的形象,甚至能模拟气息、记忆片段,制造出足以乱真的幻境。其核心“本源幻液”,据说是它维持自身形态与幻化能力的根源,极难捕捉,因为它可能化身万物,藏匿于角域的任何一个角落,甚至可能就是身边的一块石头、一缕微风。
强攻与搜寻在此地毫无意义,唯有引蛇出洞,或者……等它主动找上门来。而凌绝身上那鲜活强大的灵魂气息,以及他刚刚经历两场恶战后略显波动的精神状态,对于以情绪和意念为食的千面幻魔而言,无疑是难以抗拒的诱惑。
凌绝目光沉静,一步踏入了那光怪陆离的通道。瞬间,周围的扭曲感增强了数倍,仿佛踏入了一个不断旋转、崩塌又重组的万花筒。他稳住心神,不去理会那些变幻的景象和嘈杂的声音,仅凭灵种对能量本质的微弱感知和那铁片传来的指引,向着角域深处缓缓行去。
脚下的地面时而坚硬如铁,时而柔软如棉,甚至有一次他踩下去,感觉像是踏入了泥沼,一股吸力传来,同时幻象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抓向他的脚踝。凌绝眼神冰冷,煞气微吐,震散幻象,脚下发力,强行脱离了那片区域。
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,但眼前的景象却更加匪夷所思。这里没有天空,没有大地,只有无数破碎的、不断漂浮碰撞的空间碎片。有的碎片中是一片春暖花开,有的则是尸山血海,有的呈现繁华都市,有的则是蛮荒丛林。这些碎片如同镜子的残片,反射着光怪陆离的虚影,彼此碰撞时又会湮灭或融合,生成新的怪异景象。
这便是无序角域的核心区域——幻象回廊。
在这里,视觉、听觉、嗅觉乃至神识感知都变得不可信。凌绝只能紧紧守住内心的一点清明,依靠万化灵种对能量本质的辨析和那铁片越来越清晰的灼热指引,在无数空间碎片的缝隙中艰难穿行。
突然,他左侧一片呈现温馨家庭景象的空间碎片猛地扩张,将他笼罩其中。熟悉的院落,飘香的饭菜,一个面容慈祥的妇人正笑着向他招手:“绝儿,回来了?快洗手吃饭。”
凌绝眼神微微一颤,那是他前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、属于“零”的童年烙印。幻境无比真实,连那饭菜的香气都一模一样。但他瞬间清醒,眼中血焰一闪,冰冷煞气席卷而出,温馨景象如同玻璃般碎裂,重新化为漂浮的碎片。
“雕虫小技。”凌绝冷哼,继续前行。
紧接着,右侧碎片化为边军营地,秦锋浑身是血,拄着长刀,对他怒吼:“凌绝!为何见死不救!!”声音充满了悲愤与绝望。那是他内心深处对昔日袍泽伤亡的一丝愧疚被放大。
凌绝脚步不停,甚至没有去看那幻象,只是淡漠地吐出两个字:“无聊。”
煞气掠过,营地幻象崩溃。
千面幻魔似乎察觉到了凌绝心志的坚定,不再玩弄这些粗浅的情感把戏。周围的碎片骤然加速旋转、融合,最终形成了一片浩瀚无边的黑暗虚空。虚空之中,只有凌绝一人孤立。
然后,在他面前,另一个“凌绝”缓缓凝聚成形。同样的冷峻面容,同样的锐利眼神,同样负着暗金断戟,连周身缭绕的煞气与手背的血瞳图案都一般无二。
“你,是谁?”对面的“凌绝”开口,声音语气与他本人毫无差别。
“我是凌绝。”凌绝平静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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