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营盘地势最高的北坡,松柏掩映间,坐落着靖南营的“大脑”——新落成的讲武堂。这是一座迥异于营房仓库的青砖合院,白墙灰瓦,透着一股庄重沉静的气息。院门匾额上,“讲武堂”三个楷体大字,是秀才临摹颜真卿帖后,由李昊亲自执刀,刻凿而成,骨力遒劲。
踏入院内,正中是宽敞的讲堂。北墙一整面用锅底灰混合桐油刷得乌黑发亮,成了巨大的“黑板”;下方是一方长条讲台。讲堂内,整齐排列着数十套崭新的松木课桌和条凳,桌面打磨得光滑,还带着木料的清香。最引人注目的是西厢房,门楣悬着“藏书阁”小匾,里面立着几个书架,虽然书籍仍显稀疏,多是缴获的清军公文、地方志,以及秀才带人日夜抄录的《孙子兵法》、《纪效新书》片段、算术启蒙等册子,但已初具规模。这里,听不到工坊的锻打声和校场的喊杀声,只有风吹松涛、檐下雀鸣,以及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。
学习,在这支起源于草莽的队伍里,第一次成为一件需要沐浴更衣、心怀敬畏的正式之事。
辰时,讲武堂内座无虚席。不仅有名册在录的学员,许多不当值的军官、甚至好奇的老兵也挤在门口窗边。孙神医身着洗得发白的干净长衫,站在黑板前,手持一根用石灰裹头的细棍作粉笔。
今日授算术课。黑板上画着简易的“粮秣消耗核算表”。
“一人日食米一升半,马日食豆三升。我营现有兵员一千二百,战马三百。十日之耗,需米几何?需豆几何?”孙神医声音平和。
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低声计算和挠头声。狗儿很快举手:“孙先生,米需一百八十石,豆需九十石!”
“很好!”孙神医赞许点头,随即话锋一转,“然,若运粮队遇雨,耽搁三日,存粮仅余七日之量,该如何调整?”
问题变得复杂,台下陷入沉思。孙神医引导众人思考减量、催粮、甚至就地筹粮等不同方案的利弊。算术不再只是数字游戏,而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决策依据。
下午的地理历史课,更让士兵们大开眼界。孙神医挂起一幅简陋的坤舆图,指着太行山的位置:“此乃我等立足之地。然天下之大,远超想象。北有鞑虏盛京,西有流寇纷争,南有南京朝廷。知其格局,方能明自身之位。”他讲宋金对抗,讲岳飞北伐,并非空谈忠义,而是分析山川形势、民心向背。王二听得入神,喃喃道:“原来咱这太行山,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……”
这些课程,如春雨润物,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扇扇望向更广阔世界的窗。士兵们开始明白,打仗不光是拼命,还要算粮、知地、懂势。
兵法课是讲武堂的重头戏,由李昊亲自主讲。他不搞坐而论道,而是将深奥的兵法与靖南营的血战经历紧密结合。
这日讲《孙子兵法》的“谋攻篇”。李昊在黑板上写下“上兵伐谋”四个大字,转身问道:“谁能告诉我,去岁隘口伏击图尔格,咱们‘伐’了什么‘谋’?”
台下沉默片刻,狗儿站起来:“昊哥,咱们利用了地形,十八盘隘口就是‘地利’!”
“还有呢?”李昊追问。
一个参加过那次战斗的老兵犹豫地说:“咱们……骗了他们?假装打不过,引他们进埋伏圈?”
“对!”李昊用力一点头,“这就是‘能而示之不能,用而示之不用’!是诡道!”他接着分析,“图尔格之谋,在速战焚粮;我之谋,在利用其骄横,诱敌深入,以逸待劳。谋略在先,刀兵在后,故能伤亡甚少而获全功。”
他又讲到“兵贵神速”,让大家结合太行山地形讨论。王二抢着说:“这俺懂!在山里,就得比兔子还快!清军大队人马摆不开,咱们小股队伍钻山沟,打一下就跑,让他们追不上!”
李昊肯定道:“王二说得对!这就是我们的‘神速’,不是平原上的骑兵冲锋,而是山地的灵活机动。我们要让太行山的每一道沟、每一片林,都成为敌人的迷宫,我们的快车道!”
沙盘推演更是激烈。李昊将上次遭遇清军斥候的战斗做成沙盘,让士兵们扮演双方指挥官,重新决策。
“如果当时斥候队更谨慎,分兵两路探查侧翼,我们该如何?”
“如果我们的‘锐士’第一枪没打中军官,又该如何?”
“如果当时有暴雨,火器失效,又该怎么打?”
课堂上吵得面红耳赤。有主张死守的,有主张主动出击的,有主张诱敌深入的。李昊不轻易下结论,只在一旁引导,让双方各自陈述理由,比较优劣。在这种近乎“吵架”的辩论中,士兵们被迫站在更高层面思考问题,战术思维飞速成长。
最精彩的,往往是王二的“经验主义”与狗儿的“算术推演”之间的碰撞。
一次讨论“如何以最小代价攻克一座清军驻守的石堡”。王二拍案而起:“这有啥好商量!夜里摸上去,老子带敢死队先登,砍翻哨兵,打开寨门,大军一拥而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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