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也。”朱祁钰打断了他,“于侍郎熟读兵书,当知我朝开国之时,黔宁王沐英镇守云南,便已创下火铳轮射之法,令敌寇闻风丧胆。”
于谦一愣,点了点头:“殿下博闻强识,确有此事。我神机营操练,亦有此法门。”
他的言下之意是:这个战术我们知道,但实战中用处不大。
朱祁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。
“可为何,太宗皇帝之后,我大明火器犀利依旧,战法却日渐僵化?为何黔宁王的轮射之法,到了今日,却成了中看不中用的‘操演之术’,在野战中屡屡被瓦剌铁骑轻易冲破?”
于谦的脸色,瞬间变得凝重。
这个问题,比刚才那个更加尖锐,直指大明军备废弛的核心!
朱祁钰没有等他回答,自顾自地走到了地图前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燃烧着一种于谦从未见过的、仿佛能洞穿战争迷雾的炽热光芒。
“因为你们,都用错了!”
“你们总是在想,如何让火铳打得‘更准’,打得‘更远’。你们把轮射,仅仅当作一种弥补装填间隙的‘技巧’!”
朱祁钰伸出一根手指,在空中缓缓划过,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。
“但它,根本就不是技巧!它是一种思想!是一种战略!”
“我们需要的,不是在敌人冲过来之前,多打一轮两轮。我们需要的是——火力覆盖!是持续不断的、让敌人连呼吸都感到窒息的火力覆盖!”
“我们要的不是一杆能打三百步的神铳,我们要的是在敌人冲锋的一百步到五十步这个‘死亡区间’内,让我们的弹丸,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雨,将他们彻底淹没!”
“铳声不绝,火力无隙!任他骑兵如何迅猛,只要他还是血肉之躯,就永远也无法冲破这道由钢铁与火焰组成的死亡之墙!”
轰!
这番话,如同一道惊雷,在于谦的脑海中轰然炸响!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他不是没听懂,他是……听得太懂了!
“火力覆盖……死亡区间……死亡之墙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那双睿智的眼睛里,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之色。
这已经不是什么具体的战术了,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、全新的、将“火力”这个词,从一个单纯的兵器属性,提升到决定战争胜负的战略哲学高度的恐怖思想!是一种对现有战争模式的降维打击!
他之前对于朱祁钰的所有怀疑,在这一刻,都烟消云散。
怯懦?愚蠢?
不!
这是一个被所有人低估、隐藏得最深的战争理论大师!一个真正看透了火器时代战争本质的……妖孽!
于谦猛地后退一步,整理衣冠,对着朱祁钰,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,长揖及地。
“殿下之才,胜过臣十倍!臣,有眼不识泰山!”
“今日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兵书!”
朱祁钰坦然受了他这一拜,上前将他扶起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在这场注定要到来的、挽救大明的狂澜之中,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。
他并未奢望能让于谦这样一位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的国士对自己个人宣誓效忠。
但他成功地在于谦这位大明社稷最坚固的“擎天玉柱”心中,种下了一颗名为“希望”的种子。
他让于谦相信,在这座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京城里,在这位看似病弱不堪的邺王身上,还存续着一丝足以逆转天倾的、理性的光芒。
这就够了。
只要他们的目标——拯救大明——是高度一致的,那么于谦这柄最锋利的“国之利器”,便会自然而然地,为他所用。
“于侍郎,本王今日所言,只与你一人听。”
“明白!”于谦重重点头,他知道这些话如果传出去,只会给王带来杀身之祸。
他看着朱祁钰,眼神无比坚定,一字一句的立下重誓。
“若京师……若京师真有不测风云。”
“臣于谦,愿为殿下马前卒,万死不辞!”
这次小范围的“交锋”,没有刀光剑影,却比任何一场战斗都更具决定性。
朱祁钰虽然依旧被禁足于府,被世人所嘲笑。
但在历史的棋盘上,他已经悄无声息的,落下了逆转乾坤的第一颗关键棋子。
送走于谦,朱祁钰脸上的沉稳并未持续太久,便被一丝凝重所取代。
于谦的效忠,解决了“人”的问题。但另一个更现实、更致命的问题摆在了面前——钱。
铸造虎蹲炮需要大量的铜铁,养活一千名死士更是吞金巨兽。
而他那早已被王振掏空的王府,账面上只剩下几百两散碎银子。
“没钱,寸步难行。”朱祁钰揉了揉眉心,再次体会到了当下的窘迫。
就在这时,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,一个被他忽略了的、属于这个时代的特殊“金融工具”浮现了出来——盐引。
明代盐引,既是贩盐的凭证,也因其价值稳定,而在大商人之间被当作一种类似“国债”的硬通货进行交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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