惨败的消息,从饮马河畔一路向北,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,席卷了整片草原。它吹过了枯黄的草场,吹过了结着薄冰的溪流,最终,灌进了也先那顶象征着草原霸主无上权力的金顶大帐。
帐内,温暖如春,昂贵的地毯上,数十名瓦剌贵族与千夫长们正围着篝火,大口吃肉,大声说笑。他们谈论着伯颜帖木儿将会带回怎样辉煌的战果,谈论着如何瓜分那些南人带来的丰厚物资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胜利的笃定与对财富的贪婪。在他们看来,这不过是土木堡之战的又一次简单复刻。
也先高坐于主位的虎皮大椅之上,手中把玩着一只来自中原的精美玉杯,脸上挂着一抹胜券在握的从容笑意。他最勇猛的弟弟,带着他最精锐的怯薛卫,去对付一支孤军深入的南人步卒,这结果还需要去想吗?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,该如何利用这场胜利,去逼迫那个坐在京师龙椅上的年轻皇帝,拿出更多的岁币与美女。
就在此时,帐帘被一只颤抖的手猛地掀开,一股冰冷的寒气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,瞬间涌了进来。
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百夫长,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他的盔甲上满是尘土与干涸的血迹,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。
“大……大汗!不好了!败了!败了啊!”
他那凄厉的、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哭喊,让整个大帐内的喧嚣与笑声戛然而止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,僵在了原地,手中的酒杯和烤肉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。
也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他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玉杯,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,射出冰冷的寒光。“混账东西!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!”
“大汗!是真的!伯颜帖木儿大人的先锋军……全完了!全完了啊!”那百夫长跪在地上,涕泪横流,语无伦次地嘶吼着。
“放屁!”一名离他最近的千夫长勃然大怒,一脚将他踹翻在地,“八千怯薛卫,怎么可能败给一群南人的步卒!你这个懦夫,敢在这里动摇军心,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!”
也先没有制止,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也不信。这太荒唐了,荒唐得就像一个拙劣的笑话。
然而,紧接着,更多的败兵,如同被猎犬追逐的丧家之犬,三三两两地逃了回来。他们每一个人,都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,丢盔弃甲,神情恍惚,嘴里不断重复着“魔鬼”、“铁人”、“天火”之类的胡言乱语。
大帐内的气氛,从最初的错愕,迅速转为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。
直到,几名伯颜帖木儿的亲卫,用战马驮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,出现在大帐门口时,那股不安,终于化为了冰冷的现实。
一名亲卫颤抖着,从马背上捧下一个用披风包裹的、沉甸甸的物体,一步一步,走到了大帐中央。他的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。
当那染血的披风被缓缓揭开,一颗死不瞑目的、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丝惊愕与不甘的头颅,滚落在华丽的地毯上时,也先的整个世界,轰然崩塌。
是伯颜帖木儿。
是他那个最勇猛、最受宠信、被他寄予了无限厚望的弟弟!
也先只觉得眼前一黑,一股腥甜的血液直冲喉头。他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了虎皮大椅上,大脑一片空白。他死死地盯着那颗熟悉的头颅,那双曾经充满了桀骜与勇武的眼睛,此刻正空洞地望着帐顶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战场上发生的、超越了所有人理解范围的恐怖。
怎么会?
怎么可能?!
八千名草原上最精锐的勇士,在一个时辰之内,就全军覆没?连他引以为傲的弟弟,都没能逃出来?
这不可能!这绝对不可能!
“啊——!”
也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、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。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,几步冲下高台,一把揪住那名幸存亲卫的衣领,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,双目赤红如血,状若疯魔。
“说!到底发生了什么!给本汗说清楚!!”
那名亲卫早已被吓破了胆,他浑身抖如筛糠,牙齿上下打着颤,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、充满了恐惧的语调,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场如同噩梦般的战斗。
“火……火铳……他们的火铳不一样……”
“隔着一百多步……不,更远!就能打穿我们的皮甲……那铅弹,像雨点一样,根本停不下来!一排打完,另一排接着打……兄弟们像麦子一样,一片一片地倒下去……根本冲不到跟前啊……”
“还有……还有他们的炮……那叫什么虎蹲炮……我们想从两边绕过去,可那炮一响,喷出来的全是铁砂和碎石,像一面墙!一面滚烫的铁墙!扫过去,人马都碎了……都碎了啊!”
每一个字,都像一柄千斤重的铁锤,狠狠地砸在也先的心脏上。他脸上的暴怒,渐渐被一种越来越深的惊骇所取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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