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!轰!轰!轰隆隆——!
命令下达的瞬间,不是一声炮响,而是仿佛整片天空都被点燃后,猛然坍塌下来的雷鸣!一百二十多门火炮,在同一刹那,喷射出了它们最狰狞的怒火!整个大地都在这股无法抗拒的暴力下剧烈地颤抖、呻吟,仿佛一头被活生生撕开胸膛的远古巨兽。那恐怖到极致的轰鸣,瞬间便盖过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,盖过了风声、马蹄声、呐喊声,甚至盖过了濒死者最凄厉的惨叫。时间和空间,在这一刻,仿佛都被这纯粹的、不讲任何道理的巨响彻底凝固!
紧接着,毁灭开始了。
无数烧得通红、带着死亡温度的实心炮弹,无数由坚硬山石打磨而成的石弹,以及那成百上千包用麻布包裹、内里填充了无数铁砂、碎钉和铅丸的霰弹包,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场来自地狱的、无可躲避的金属风暴。它们拖着尖锐刺耳的呼啸,划破长空,如同一场密集到令人窒息的黑色冰雹,以一个完美的、居高临下的抛物线,狠狠地、不偏不倚地,砸进了盆地中央那片最拥挤、最混乱、人口密度最高的瓦剌军阵之中!
那不是战争,那是天罚。
一发重达数十斤的“神威大将军炮”实心弹,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,旋转着砸进了一片正试图掉头、挤作一团的怯薛卫阵中。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连串沉闷得令人牙酸的“噗噗”声。那颗炮弹像一柄无形的、滚烫的巨人之锤,在人群中硬生生犁开了一条长达数十米、宽达数尺的血肉胡同。在这条胡同路径之上,无论是勇士还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战马,无论是他们身上坚韧的皮甲还是手中的弯刀,都在那恐怖的动能面前被瞬间撞成了漫天飞溅的、模糊的血肉碎块与骨渣。一个呼吸之前还活生生的数十条生命,就这样被从世界上彻底抹去,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留下。
而那些虎蹲炮发射的霰弹,则上演着另一种更加零碎、也更加残忍的屠杀。一个麻布包裹的弹包在半空中被引信点燃,轰然炸开,内里包裹的数百枚铁砂与碎石,如同天女散花般,以一个巨大的扇形面积覆盖而下。方圆十几米内的瓦剌骑兵,几乎在同一时间,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风暴彻底淹没。他们发出短促而绝望的惨叫,身体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毒蜂疯狂蜇咬,坚韧的皮甲被轻易洞穿,血洞一个接一个地在他们身上爆开。战马悲鸣着倒地,将背上的主人甩飞出去,而那些骑兵,在落地的瞬间,早已被打成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筛子,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。
爆炸声、金属撕裂声、骨骼被硬生生撞碎的闷响、战马中弹后那凄厉到不似凡间生物的悲鸣、士兵们在身体被撕开的瞬间那短促到无法形成完整音节的惨叫……所有声音,在这一刻混杂、交织,最终汇成了一曲只属于末日的、疯狂而血腥的交响乐。
瓦剌人引以为傲的一切,都在这毁天灭地的饱和式炮火覆盖下,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。他们那足以抵御弓箭的坚固皮甲,在高速飞行的炮弹面前,薄得像一层窗户纸。他们那能日行千里的强壮战马,被炸断了腿,撕开了肚腹,内脏混着血水流淌一地。他们那曾经让大明军队闻风丧胆的精湛骑术和无双勇武,在连敌人的面都见不到的绝对火力面前,成了一个无比荒谬、无比可悲的笑话。
也先立马于混乱的中军,他胯下那匹身经百战的宝马,此刻正极度不安地刨着地面,打着响鼻,试图挣脱主人的控制。而也先自己,却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罚降临般的地狱景象,惊得魂飞魄散。他死死地攥着缰绳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手掌却在剧烈地颤抖,几乎要抓握不住。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,此刻瞪得如同铜铃,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成了针尖大小。
他看到了什么?
他看到他最精锐的怯薛卫,那些草原上最宝贵的勇士,不是在冲锋陷阵中光荣战死,而是在一片又一片的爆炸与火光中,像被投入熔炉的草芥般,成片成片地蒸发、消失。他看到他高高竖起的日月狼头大旗,那象征着他无上权威的帅旗,被一颗呼啸而过的石弹拦腰砸断,断裂的旗杆带着破碎的旗帜,无力地坠入血与火的深渊。他看到他身边忠心耿耿的亲卫,前一刻还在嘶吼着“保护大汗”,下一刻就被一发近距离爆炸的霰弹轰得四分五裂,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,溅了他满头满脸。
那温热而粘稠的触感,终于将他从石化的震惊中拉回了现实。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,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起,直冲天灵盖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他终于明白,哈丹和巴彦没有说谎。
他终于明白,伯颜帖木儿不是死于轻敌,而是死于一种他根本无法理解、也无法抗衡的全新力量。
这不是战争!
这是屠杀!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、冷酷到极致的、工业化的屠杀!
他引以为傲的五万勇士,在那个南人皇帝的眼中,根本不是需要严阵以待的对手,而仅仅是……被引诱进屠宰场的、等待被宰杀的牲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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