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这样?”
朱亥失魂落魄地蹲下身,粗糙的双手猛地插入花白的发间,痛苦地撕扯着。
他几十年的经验,他祖辈相传的技艺,都在尖叫着告诉他这是错的。
可眼前那道逆风前行的航迹,却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固执。
朱祁钰没有立刻解释。
他让那艘船模继续航行,直到它抵达了逆风的终点。
整个过程,安静,却充满了力量。
他这才将模型从水中捞起,走到朱亥身边,脚步骤然停下。
“朱师傅,请看。”
朱祁钰将船模翻转过来,露出那深邃而流畅的V形船底。
水珠顺着完美的弧线滑落,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微光。
“此船之所以能逆风而行,奥秘就在于此。”他的声音平静,“它不像福船那样漂在水面,而是像一把刀,深深切入水中。”
他随手拾起一根木棍,在湿润的泥地上画了起来。
没有复杂的线条,只有最简单的示意图。
“水下这部分,我们称之为‘龙骨’。”朱祁钰的木棍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,“当侧风吹动船帆时,会产生两个力。一个,是向前的推力。”
他的木棍画了一个向前的箭头。
“另一个,是横向的漂移力。”
木棍又画了一个侧向的箭头。
“平底的福船,在水里没有根,无法抵抗漂移,只能随波逐流。而这深长的龙骨,在水中形成了巨大的侧向阻力,死死地顶住了水流。”
他用木棍在侧向箭头的反方向,画了一个更大的阻力箭头,将漂移力抵消。
“漂移的力没了,只剩下什么?”他抬起眼,看向周围那些已经不自觉围上来的老船匠。
一个年轻些的匠人下意识地回答:“只……只剩下了向前的力。”
“没错。”
朱祁钰的解释,没有引用任何高深的词汇。
全都是匠人们能听懂的语言和比喻。
他一边说,一边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风力、水阻力的分解,将流体力学的基本原理,用最朴素的方式,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。
围观的老船匠们越围越近。
他们看看地上的图,再看看朱祁钰手中的船模,脸上的表情从困惑,到思索,最后化为一片恍然大悟的震撼。
一个困扰了他们一辈子,甚至困扰了华夏舟师数百年的问题——“船为何不能迎风走”,在今天,被一个年轻人用如此简单的方式,解开了。
朱亥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图。
他猛地夺过朱祁钰手中的盖伦船模型,手指一遍遍抚摸着那流畅的船身和坚实的龙骨,眼神中充满了痴迷与震撼。
他明白了。
这不是什么“歪门邪道”。
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,却又无比精妙的至高技艺。
一种驾驭风与水的技艺!
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……”朱亥喃喃自语,两行热泪从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,砸进脚下的泥土。
“老夫穷尽一生,只知加固船身,加宽船底,却不知还能借水之力,逆天而行……”
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朱祁钰,那双鹰隼般的眼中,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敌意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求知欲和敬佩。
“老夫……是井底之蛙!是井底之蛙啊!”
他突然对着朱祁钰,直挺挺地就要跪下。
“先生……请受朱亥一拜!请您告诉我,这神乎其技的造船之法,究竟源自何处?”
这位年过花甲、在龙江造船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,竟真的要对着一个“商贾”,双膝跪下。
朱祁钰伸手扶住他。
手臂看似清瘦,力量却大得惊人,让朱亥的身形无法再下沉分毫。
他看着眼前这位终于被科学力量折服的宗师,知道时机已经成熟。
“朱师傅,传你此法之人,你我皆识。”朱祁钰的声音变得郑重而威严。
朱亥一愣:“我等皆识?”
站在一旁的袁彬,在接到朱祁钰的眼神示意后,上前一步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,动作沉稳,不带一丝烟火气。
令牌通体由黄金打造,龙纹盘绕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袁彬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惊雷,在寂静的江畔炸响。
“皇家船舶司总管朱亥,接旨!”
轰!
这几个字,如同一道闪电,劈入朱亥和所有船匠的耳中。
他们全都懵了。
呆呆地看着袁彬手中那枚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纹金牌。
朱亥更是如遭雷击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谈吐不凡、技艺通神的年轻人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是……”
朱祁钰不再掩饰。
他松开扶着朱亥的手,缓缓负于身后。
那股久居上位、生杀予夺的帝王之气,如同出鞘的利剑,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。
他看着跪在地上,已经开始抖如筛糠的众人,声音平淡,却仿佛带着整个天地的重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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