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,风雪,似乎更大了。
但这座清冷孤寂的“节庵”之内,一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、在寒冰中缔结的盟约,已然悄然铸成。
当方敬堂再次坐上那辆停在陋巷尽头的青布骡车时,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,深深地陷在了柔软的坐垫里。
他赢了。
他用一场堪称完美的豪赌,为自己的家族,为那个来自未来的女儿,赢得了一面当今大明朝最坚固、也最令人敬畏的盾牌。
他手中的那份由兵部侍郎亲笔签发的公文,此刻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,那纸张的触感,温热,却又沉重如山。它像一道护身符,足以让那些嗅觉灵敏的锦衣卫豺狼,望而却步。
车轮,再次碾过积雪,发出沉闷的“咯吱”声。
方敬堂掀开车帘的一角,望向窗外。那个清冷孤寂的“节庵”,连同那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,早已被这漫天的风雪所吞噬,不见了踪影。
然而,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,那柄削铁如泥的钢刀,那位国之柱石眼中最后流露出的、沉甸甸的托付……这一切,都如同烙印般,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巨大的、劫后余生的庆幸,如同潮水般退去之后,一种更为深沉、更为庞大的压力,开始从他心底的每一个角落,慢慢地渗透出来。
他知道,他赢得的,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。
而他主动选择踏入的,是一场更为宏大、也更为凶险的战争。他的对手,不再是商场上的那些竞争者,而是那个权倾朝野、喜怒无常、掌控着帝国最强大暴力机器的九千岁——王振。
从他走出“节庵”的那一刻起,他,以及整个方家,都已不再有退路。
骡车穿行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。街道上,早已没有了白日的喧嚣,只有巡夜的更夫,提着灯笼,在风雪中艰难地跋涉,那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”的悠长喊声,被风吹得支离破碎。
方敬堂缓缓地放下了车帘。
车厢内,一片黑暗。
他闭上眼,那颗狂跳了一整日的心,终于,渐渐地,平复了下来。
雪,依旧在下。
无声无息,温柔地,覆盖了车轮留下的痕迹,也覆盖了今日发生的所有惊心动魄的秘密。
在这场即将席卷天下的巨大风暴的中心,方敬堂,第一次,为他的家族,为那个他深爱着的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儿,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安宁。
哪怕,这安宁,只是暴风雨来临前,那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平静。
但,终究是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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