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,司礼监值房。
这里的空气仿佛是凝固的,沉重、压抑,带着陈年书卷的霉味、高级熏香的甜腻,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权力的铁锈味 。
王振,那个身为“无根之人”的穿越者,正跪在一尊巨大的鎏金佛像前,闭目垂首,神态安详地捻动着手中的一串紫檀木佛珠。
殿外,风雪呼啸。殿内,地龙翻滚,温暖如春。
他,在等一个消息。一个他早已“预知”的、注定要来的消息。
阳和口大败 。宋瑛、朱冕战死。大同镇全线崩溃。
这是“历史”的必然。这是他那套宏伟蓝图的开端。他需要这场大败,来点燃皇帝朱祁镇心中那团名为“复仇”与“功业”的火焰 。他需要怂恿皇帝御驾亲征,他需要亲手导演那场名为“土木堡”的、辉煌的惨败 。
只有在那场惨败中,皇帝被俘,旧的勋贵与武将集团被屠戮殆尽,他,王振,才能以“救世主”的姿态,在京城拥立新君,垂帘听政,将那些碍眼的文官(比如于谦)一网打尽,彻底清洗朝堂,将这个帝国,牢牢地攥在自己这双残缺的手中。
这是他唯一的生路。
“笃笃。”
门响了。
“进。”
一名小太监连滚爬地进来,脸上带着的,不是惊恐,而是一种病态的狂喜。
“老祖宗!大喜!大喜啊!”
王振捻动佛珠的手,停住了。
“大同镇……大捷!!”
小太监尖利的声音,如同最锋利的冰锥,刺穿了王振的耳膜。
“……石亨将军上奏,我军披‘神甲’,用‘神药’,于大同镇外,重创瓦剌主力万人,我军……我军仅轻伤数百!瓦剌……瓦剌已经退回漠北了!”
“啪!”
王振手中的那串佛珠,断了。
紫檀木的珠子,如同他那颗来自未来的、彻底崩碎的心,滚落一地,发出清脆而又绝望的声响。
他缓缓地,极其缓慢地,抬起头。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、苍白的面孔上,血色尽失。
不对。
全错了。
土木堡呢?那场他赖以翻盘的、注定要发生的惨败呢?历史的车轮……为什么……脱轨了?!
他不是震惊。
是恐惧。一种足以将他灵魂都冻结的、彻骨的恐惧。
他猛地站起身,那名报喜的小太监被他眼中迸发出的、如同恶鬼般的凶光吓得魂飞魄散,瘫倒在地。
王振没有看他。他的大脑,在这一刻,正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运转。
大捷……朱祁镇的威望,将达到顶峰 。
神甲……神药……一个全新的、他无法控制的政治势力——以于谦和那个神秘的“方家”为首的“技术派”——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崛起。
他们,成了新的英雄。
那么,他呢?
他王振,这个只会阿谀奉承、只会伺候皇帝起居的“翁父”,还剩下什么价值?
当朱祁镇不再需要他的“抚慰”,当这个年轻的帝王真正品尝到了“圣君”的滋味时,他这个权倾朝野的阉人,这个早已被文官集团恨之入骨的“国贼”,第一个就会被清算!
他被逼到了死角。
他必须夺回剧本。他必须让这个世界,重新回到他所熟知的、那条充满鲜血与毁灭的“正轨”上来。
既然无法通过“外战”来制造混乱,那就必须通过“内乱”来洗牌。
他缓缓地走到那尊鎏金佛像前,伸出手,在佛像底座一个隐秘的暗格里,取出了一个沉重的铅盒。
盒子里,是早已备好的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——蓖麻毒素的纯化粉末 。
他看着那白色的粉末,那张苍白的面孔上,缓缓地,浮现出了一个扭曲而又温柔的笑容。
“朱祁镇,我的好皇儿……”他的声音,如同毒蛇在吐信,“这是‘翁父’……最后一次疼你了。”
紫禁城,奉天殿。
冬日的暖阳,穿过高大的格窗,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切割出无数明暗相间的条纹。殿内,地龙烧得滚烫,与殿外那冰天雪地的酷寒,恍如两个世界。
这是一场庆功的盛宴 。
光禄寺的官员们,使出了浑身的解数,将这场宴会布置得奢靡到了极致。黄金的爵,白玉的盘,西域进贡的琉璃盏,在数百支巨烛的映照下,流淌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。
舞女的水袖如同流云般拂过空气,带来一阵阵甜腻的香风 。宫廷乐师的编钟声在巨大的殿宇中回荡,空灵而威严。一道道珍馐被内侍们流水般呈上:炙烤得恰到好处的乳猪,汤色清亮的燕窝,以及那道早已成为宫廷御菜、皮脆肉嫩的烤鸭……
这,便是大明王朝的太平盛世。
百官们在各自的席位上,推杯换盏。武将们粗鲁地炫耀着自己在此次“大捷”中(虽然他们大部分人甚至没到过前线)的“运筹帷幄”;文官们则优雅地引经据典,将这场胜利归功于陛下的天命所归与圣德感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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