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官渡前线的军营里,却透着星星点点的光。
那不是巡逻的火把,而是从一个个营帐中漏出的,温暖的烛光。
决战在即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与血的味道,但今夜,这股味道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。
营地里很安静。
没有喧哗,没有赌钱,甚至连平日里最爱吹牛的老兵痞子,也都沉默着。
年轻的士兵们,正围坐在小小的油灯下,用新发的,还带着墨香的纸,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。
家书。
高顺的营帐内,灯火通明。
作为赤曦第一军的军长,他不需要与普通士兵挤在一起。
可他此刻的脸上,却写满了比任何一个新兵蛋子都要浓重的局促与为难。
他坐在桌案前,手里握着一支笔。
那双能稳稳挥动重达百斤兵器的手,此刻握着这支小小的毛笔,却重若千钧。
指节,因为过分用力而捏得发白。
在他面前,铺着一张洁白的麻纸。
纸上,空无一字。
他不识字。
这个秘密,曾是他心中最深的自卑。他是一个武夫,一个只会听令杀人的战争机器。文字,是属于那些文人士子的东西,与他无关。
可现在,看着帐外那些年轻的面孔,看着他们笔下流淌出的对家人的思念与牵挂,高顺的心,第一次被搅乱了。
他也想写。
哪怕,只有一个字。
就在这时,帐帘被轻轻掀开。
第一军的教导官走了进来,他刚巡视完营地,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。
“高将军,这么晚了还没歇息?”
当他看到高顺那副握着笔,如同跟仇人对峙的模样时,先是一愣,随即立刻明白了什么。
教导官没有点破,只是很自然地走了过去,笑着问道:“将军,可是要写家书?”
高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,罕见地红了一下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来吧。”
教导官没有多问,直接在桌案的另一边坐下,熟练地研好了墨,铺开一张新纸。
“您说,我写。”
高顺沉默了。
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可真到了嘴边,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
许久,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。
“告妻,家中安好,勿念。”
教-导官的笔悬在半空,没有落下。
他抬起头,看着这位沉默如铁的将军,轻声说道:“将军,夫人和孩子想听的,或许不是这些。”
“他们想知道,您在这里,过得好不好,吃得饱不饱,晚上冷不冷。”
“想知道,您心里……在想些什么。”
心里在想些什么?
高顺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这个问题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他内心深处一道尘封已久的大门。
他从军半生,从未有人问过他,心里在想什么。
他的任务,就是服从,执行,杀戮。
他的心,是一块冰,一块铁。
可现在,这块冰铁,似乎开始融化了。
他抬起头,目光穿透了营帐的布帘,望向了远方那片深邃的夜空。
他的思绪,也飘向了遥远的邺城。
“你跟她说……”
高顺的声音,依旧低沉,却不再干涩。
“我在这里,很好。”
“顿顿有肉,睡的也是暖和的营房。发的军饷,我都攒着,托人带回去了。”
“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。”
他的眼神,变得有些悠远。
“我看到,村子里的娃娃们,不用再给地主放牛,都能背着书包去学堂。先生不收钱,还管一顿饭。”
“我看到,城里的医馆,不再是富贵人家的去处。断了腿的农夫,生了病的小贩,都能走进去,大夫会给他们治,药钱也收得很少。”
“我看到,那些分到了田地的老乡,脸上的笑,是我从来没见过的。那种笑,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,亮堂堂的。”
教导官的笔,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着。
他没有去修改高顺那质朴的,甚至有些笨拙的言语。
因为他知道,这每一个字,都带着最真挚的力量。
高顺的话,越来越流畅。
他仿佛不是在口述一封家书,而是在对自己这半生的信仰,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。
“我以前,不知道自己为啥要打仗。”
“吕布将军对我好,我就替他卖命。他说杀谁,我就杀谁。我以为,这就是一个武将的本分。”
“可现在,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”
他转过头,看着烛光下,教导官那张年轻而专注的脸。
“在这里,我这样的大头兵,也能跟委员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。我这样不识字的人,也有人愿意坐下来,听我说话。”
“在这里,人,是被人当人看的。”
他的声音顿了顿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那双看过尸山血海的眸子里,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极致的温柔。
“你最后,再替我加几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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