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着《退位诏书》的《民声报》号外,如雪片般从一辆辆飞驰的马车上洒下。
许都的街头,瞬间沸腾。
“号外!号外!汉帝颁布退位诏书!”
“天下治权,归于公议!”
无数百姓从坊市里涌出,疯了一般地追逐着那些从天而降的纸张。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,捡起一张墨迹未干的报纸,他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。
周围,瞬间围满了黑压压的人头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死死地盯着他。
老秀才清了清嗓子,用一种近乎颤抖的,却又无比洪亮的声音,大声念诵起来。
“……朕以凉德,仰承大统……深感汉德已衰,天命殛终……兹顺天人之变,将天下治权,归于公议……”
当“归于公议”四个字从老秀才口中念出时,人群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
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下一刻。
“没了!”
一个壮汉猛地将手中的扁担扔到天上,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。
“皇帝没了!”
这一声呐喊,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,瞬间引爆了整座城池!
“没了!真的没了!”
“老天爷啊!咱们老百姓的日子,真的要来了吗!”
“呜呜呜……我那饿死的爹娘,你们看到了吗!”
欢呼声,哭喊声,咆哮声,汇成了一股冲天的声浪,几乎要将许都的城墙都给掀翻!
百姓们拥抱在一起,又哭又笑,状若疯癫。
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“共和”,不懂什么叫“公议”。
但他们听懂了一件事。
那个高高在上,决定他们生死的皇帝,没了!
从今往后,这天下,不再是一家一姓的私产!
……
同样的场景,在整个赤曦军控制区,同时上演。
冀州,信都郡。
那个名叫王二狗的汉子,正带着全村的乡亲,围着村口的大槐树。
树下,是村里学堂的先生,正拿着一份报纸,逐字逐句地为大家讲解。
当听到“国之公民”四个字时,王二狗愣住了。
他转过头,看着身边那个正睁着一双好奇大眼睛的女儿。
他忽然咧开嘴,笑了。
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沟壑纵横,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。
公民。
他王二狗,也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了。
……
然而,几家欢喜,几家愁。
兖州,一处戒备森严的豪族坞堡内。
一名衣着华贵的世家家主,看着手中那份从城里传来的报纸,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反了!全都反了!”
他猛地将手中的上好瓷杯,狠狠砸在地上。
“啪!”
瓷器碎裂的清脆声,让堂下众人噤若寒蝉。
“废帝建伪,此乃千古第一国贼!”
老家主指着报纸上李峥的名字,那张保养得宜的脸,因为愤怒而扭曲。
“归于公议?还于万民?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!”
他的声音,充满了怨毒与不甘。
“他这是要刨了我们所有世家大族的根啊!”
……
外界的纷纷扰扰,并未影响到许都的权力中枢。
成立大典在即。
临时征用的丞相府内,气氛却有些古怪。
周铁山等一众出身行伍的将领,围着李峥,脸上满是急切。
“委员长,明日就是成立大典了,您就穿这身?”
周铁山指了指李峥身上那件洗得都有些发白的灰色干部服,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“这……这也太素了点!”
另一名将领也附和道:“是啊委员长!这可是开国建政啊!您怎么也得穿得威严一些,至少……至少得像个王的样子吧!”
他们想象中的开国之主,当身披甲胄,或头戴冠冕,威风凛凛,气吞山河。
李峥闻言,只是笑了笑。
他拿起桌上那件干部服,仔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。
“老周,我问你,我们打天下,是为了什么?”
周铁山一愣,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为了让穷苦人有饭吃,有田种,不再受人欺负!”
“说得好。”
李峥点了点头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名将领。
“我们不是为了换一个新的皇帝,换一个新的王。”
“我们是为了终结‘王’这个东西。”
他将那件干净的干部服,重新穿在身上,每一个扣子,都扣得一丝不苟。
“我,就是人民的一员。这身衣服,就是我的礼服。”
“我将穿着它,去见证属于人民的胜利。”
将领们沉默了。
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朴素得像个教书先生的年轻人,心中,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,巨大的敬意。
……
次日,午时。
许都中心广场。
这里早已被清理一空,临时搭建起一座三尺高的简陋木台。
没有黄罗伞盖,没有金瓜玉斧,没有繁复的仪仗。
高台的背后,只有一面巨大的,在风中猎猎作响的赤曦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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