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挥中心内,死一般的寂静被叶寒一声嘶哑的惊呼划破。
“破译……破译出来了!”他猛地从数据洪流中抬起头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震撼,“秦岚姐,它……它不是在看苏白,它在等一个解释!”
屏幕上,无数被黑液吸收的记忆碎片被AI强行重组成像。
那不是单一的画面,而是来自灾变之初,关于“苏白焚碑”这一事件的所有记录。
有官方冰冷的档案录像,有民间在恐慌中用手机拍下的模糊画面,有敌国间谍卫星捕捉到的高清远景,甚至……甚至还有无数人在绝望中,闭上眼幻想出的、那火焰冲天的场景。
它们以苏白为中心,构成了一个巨大的、环绕的记忆球体。
“它收集了所有关于那一天的‘视角’,”叶寒的声音在颤抖,“它不是在回放过去,它是在审问。它在问,你,苏白,为什么要那么做。”
【卧槽!什么情况?这黑泥成精了,还会翻旧账?】
【等一个解释?
它凭什么啊?
没有苏哥烧了那块破石头,有现在的小墨吗?】
【楼上的别激动,这东西是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,那些当年信奉光碑的人,他们的怨恨也在这里面。】
【我靠,细思极恐,这不就是一场跨越时间的审判吗?
被告是苏白,原告是……所有被他改变了命运的人?】
秦岚的眉头拧成了川字。
作为战术指挥官,她无法容忍这种不可控的变量存在。
“我来试试。”她闭上双眼,调动起与小墨连接的“神性热线”,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团黑液化身探去。
她想要绕过苏白,直接与这个新生的“意识”进行沟通。
然而,接触的瞬间,一股狂暴无匹的认知冲击轰然反噬!
“你凭什么毁掉神庙?!”
“我们跪了一辈子,就等着新神降临,你断了我们的路!”
“假神!你也是假神!你说要给普通人说话的机会,可你问过我们愿不愿意吗?!”
“还我香火!还我信仰!!”
无数尖锐、怨毒、悲愤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灵魂剧痛。
那不是单纯的恶意,而是一种被剥夺了希望后的、最原始的绝望。
他们不需要新时代,他们只想要一个可以跪拜的旧神。
“呃啊!”秦岚闷哼一声,猛地切断了链接,身体一软,险些栽倒在地。
她大口喘着气,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作战服。
一只手递过来一根辣条。
苏白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身旁,正撕开包装,一脸“我就知道会这样”的表情,吊儿郎当地蹲着。
“说了别碰,这玩意儿认人。”他把辣条塞进嘴里,含糊不清地说道,“当年放火烧庙的时候,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。不是等着谁来审判我,是我得自己站出来,把这笔烂账认了。”
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凝固了。
那股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贱气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让人心头发沉的平静。
在全龙国,乃至全世界的注视下,苏白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。
他没有携带任何战术设备,甚至连与小墨沟通的终端都没打开。
他就那么拎着一瓶从路边小卖部买的最便宜的老白干,一步一步,独自走进了那片废墟的中央。
他走到那黑液化身的面前,相隔三米,席地而坐。
那人形轮廓依旧保持着低头跪地的姿态,仿佛一座承载了万古悲伤的雕塑。
“嗤啦——”
苏白拧开瓶盖,浓烈的酒精味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漫。
他没用杯子,直接给自己灌了一大口,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,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“咳咳……你说得对。”他抹了把嘴,将酒瓶顿在地上,目光直视着那没有五官的“脸”,“我没资格替你们做决定。烧庙之前,我没问过你们愿不愿意。论干净,我不比光碑前那些脑满肠肥的祭司干净多少;论命苦,我更不配跟你们比。”
他的声音通过最近的无人机麦克风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。
【苏哥……】
【别说了,我他妈的想哭。】
【他一个人把所有罪都扛下来了……】
苏白拿起酒瓶,又灌了一口,眼神却愈发清亮。
“但我烧那块碑,不是为了自己当王,更不是为了换个新神让你们继续跪。”
他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平地惊雷!
“我是怕!怕再过一百年,一千年,你们的子子孙孙,会忘了人还能站着活!是怕这片土地上,再也没有人……有胆子烧了那块高高在上的碑!”
话音落下,他猛地扬手,将那瓶没喝完的老白干狠狠摔在地上!
“砰!”
玻璃瓶应声粉碎,酒液四溅。
“你要讨个说法,人就在这儿。要命,也给你。”苏白平静地看着它,摊开双手,“我苏白,认账。”
整个世界,仿佛都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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