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早街上行人不多,策马当风,别提多爽快了,小赫快马跟上。
车夫老向昨晚住在田庄,胖虎充任临时车夫,气呼呼驾着马车,心说女人真是麻烦,害他没机会骑马。
金盏一个人坐在马车里,东摇西晃,心里美滴很。
这辆车双马四轮,曾轰动一时,老主母很少出门,少爷出门也不用,车子反成了闲物,后来田庄重建,烂路修好,这辆车成了老管家座驾,昨个儿她和青钿坐一回,今儿是独享呢。
张昊快马加鞭到庄上,看到通往库仓大院的路上停了一溜儿牲口大车,库院门口人来人往,正在搬卸各类油料,其中尤多杂骨。
过来师父这边,缰绳丢给小赫,进屋问师父,“一大早怎会有这么多人送货?”
“江北送来的,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。”
老廖一边给膝下的孙女扎辫子,一边说道:
“那些商贩担心咱们变卦不收,急火火就送来了,有些人想要和咱签约书。
江口还有几艘船没卸,小鲁过去看了,是大船,走河汊子进不来,只能靠大车倒运。”
“给他们签,有多少我都要!”
张昊咬牙切齿,小脸都有些狰狞了,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架势。
“不能让他们在庄上到处瞎转。”
“昨晚开会给下面交代过。
铁坊两班倒,还在赶工,小锅好说,大锅不好打,得亏去年就在断断续续做。
木匠老董说桶箱模子今晚能赶出来,七蛋一早带人去燎灶台。
石灰不缺,火碱、芒硝还是上回剩的,采购最快要月底回来,插秧前后围墙能建好(南方稻种两季,头季七月收,二季八月前插秧)。”
老廖拍拍孙女小脑袋起身,无病拉着爷爷手给张昊做鬼脸。
“我去皂坊。” 张昊摩拳擦掌,一溜烟儿跑出院子。
村北河汊子最上游是糕点坊,老远就能听到水车带的油锤闷声做响,下游是铁坊,一个巨大的烟囱突兀竖起,黑烟冲天。
张家铁坊的大锻锤曾沉寂许久,如今粉碎杂骨又派上用场,想当年初次创业,过往君子有幸听到巨震,无不惊骇,遂成江阴八大怪之一。
大车间的气味还是那么熟悉,学徒们手脚并用,忙乎不停,有的在砧子上来回捶打农具,有的脚踩踏板,带动磨石打磨。
“嗤喇!”一声,两个坊丁抬着模子里的大锅放进水里冷却,浓烟滚滚。
张昊默默看一眼墙角,肮脏草席下面是几台简易机床,那是害他破产的心血结晶。
倭狗急切间弄不动这些物件,才侥幸得以存留下来,可惜老万仿造的鸟枪他看不上,做件链甲又被贼人抢走,大炼钢铁梦碎了一地。
搅拌铁水的老万听儿子说少爷叫他,扭头瞅一眼,把手里钎子递给儿子,小跑去门口。
张昊指指耳朵,转身来到坊院外。
老万把皮手套取下擦汗,顺手抹在黑乎乎的皮围裙上,呲着黄板牙笑。
“少爷,连带去年,一共造了十二口大锅,昨晚赶工报废一口,锅比农具难打,没法再快了,知县老爷要的那批镰刀不耽误农忙,很快就齐活。”
“老万,咱铁坊暂时不再接新活,伺候好老客户就行,过了农忙,大伙好好歇歇,工钱照旧。”
他觉得既然皂坊上马,铁坊可以先放放,毕竟条件简陋,原料也被人拿捏。
“都听少爷的。”老万陪笑脸,猴腰点头。
他和另外两个工头都是官厂坐班匠,少东家借着知府公子名头,把他们拖家带口弄到庄上,没有预想的受罪,反倒是进了福窝。
河汊下游皂坊工地上,护院汪琦看见少东家在铁坊门口站着,跑去河边树林里呼喝躲懒的妇人们赶紧干活。
工棚下,六排泥灶里烧着火,大锅小锅已经架上,庄客们在远处挖沟打桩砌围墙。
“骨头渣滓倒锅里,可劲的熬吧。”
张昊来到皂坊工地,见金盏已经过来了,坐在昨夜搭建完工的临时仓库门口喝茶,朝汪琦扬手吆喝一声。
进仓扫一眼,石灰、芒硝、土碱、食盐之类码放成堆,问女孩儿:
“昨晚给你说的比例还记得吧?”
金盏点头,拿了工具称量原料,女孩儿有些笨手笨脚,张昊帮着打下手,不插嘴。
俗话说卤水点豆腐,一物降一物,制皂类同,烧碱溶液的比例是终极秘密,大明土碱质量不一,他又用芒硝和石灰合成氢氧化钠。
这些事儿说起来简单,做起来难,几种溶液的浓度、比例、反应时间未知,混合后的变化依旧未知,每种原料都要试着从中找出最佳比例。
他用试错法陆续找了半年,过程极其枯燥,丫环们也逃不掉被役使的厄运,终究是成功了。
他等金盏配好碱水,说道:“这些瓢桶容器都是特制,原料用多少很容易计算,与你平时算账没区别,只管去做,错了也不打紧。”
一个大脚妇人担着挑子进仓,跟在后面的青钿笑道:“群芳斋的存货全部在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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