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马道两边客院的商旅闻声出门观望,江恩鹤担心跨院那边拥挤误事,告罪辞过二人,匆匆回院照看。
“嘚儿!”
“喔、喔。”
一辆辆捆扎结实的货车陆续进了货栈,绕过灯烛莹煌的酒楼,转去南边的车马道。
邵昉冷冷瞥一眼不辞而别的李监生主仆,往檐下退了两步。
或许是前几日大雨,土质变软,车轮碾过巷道,铺设的青砖被压动下陷,以他多年踩盘子的经验来看,车上货物是银子,错不了。
“江阴也就这回事嘛,哪里有咱们武昌城气派,你听他们说话唱曲的调调,真是有趣!”
女儿家活泼的话语,伴随一串银铃般的笑声,在巷道里飘荡开来。
那些车马行的大车后面,跟着一群灰褐短衣的标客,都是年轻人,其中还有个娇美的青衫少女,双眉弯弯,笑意盎然。
货栈正院的酒楼上并没有多少客人,店伙却把每层的彩灯都点亮,在楼廊里置放盆栽莳花,还有乐班搬演曲目,以此来吸引客人。
那少女牵马进来正院,仰脸张望宛若琼楼仙阙的楼阁,欢快的楚语叽喳个不停。
武昌到江阴,水路便捷,这些标客携带的马匹不多,武器用布裹起,背着包裹斗笠之类。
一匹载筐的黑骡路过,叮叮咣咣作响,邵昉失笑,这些标客竟然带有锅碗瓢盆。
想是货物顺利押送到站,年轻的标客们个个洋溢着轻松笑容,有人驻足好奇的打量四周,有人脚步不停,跟随大车转去车马道。
邵昉的眼神划过少女身边那个瘦高年轻人,灯影里的侧脸棱角分明,标客们显然以此人为首。
那个年轻人的眼神不经意转了过来。
两人的目光撞上,邵昉右眼皮子突地一跳,若无其事转身,绕廊去了前面大堂。
院中、过道、大堂,人声嘈杂,邵昉却什么也听不到,脑子里全是那个年轻人的脸。
眉毛、鼻子、嘴角,太像了!
出了客栈大门,他又转去车马门,来到南边巷道,江恩鹤跨院那边车马塞道,仍在卸车。
路口一个标客提着的灯笼上,是一个大大的“宋”字!
邵昉额头青筋暴绽,手稍发麻,掉头疾走,他让小二取来坐骑,策马直奔杨舍港。
风声灌耳,呼呼作响,逝去的过往犹如山洪暴发,冲破记忆闸门。
随意丢弃的首饰、男女老少的哭喊、同伙狰狞的脸庞、湿热粘手的鲜血、终于发财的狂喜、从天而降的杀神、惊恐待死的绝望、慌不择路的奔逃······
一幕幕鲜活的景象接踵而至,在他脑子里翻腾个不休。
时隔十多年,那种从屠杀者变成待宰者的恐惧,像一只无形大手,再次将他死死地攥住。
邵昉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的噩梦之夜,在漆黑无边的旷野里夺命奔逃,不敢止步回头。
夜空月隐星黯,东南天际隐隐有白光生灭,一道低沉的闷雷轰隆隆炸响。
今夜那方有雨。
青钿大清早被一声惨嚎惊醒,吓得一轱辘跳下床,疾步去里间看时,又吃了一吓,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“你不要吓我啊,这到底是怎么啦?!”
“难道是夜里被鬼掐了?我······”
张昊抬起左右手肘瞧瞧,关节处和腿上一样,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,而且还隐隐作痛,他恍然大悟,操、这是昨儿个打木人桩的后遗症!
“别怕别怕,没事儿,不骗你!”
他把面无人色的青钿拉起来,有些尴尬的道出实情。
青钿将信将疑,捏捏他胳膊问:“疼不疼?”
“不咋疼。”张昊不好意思说实话,走两步感觉浑身都疼,强撑着下楼。
慢慢活动开,咬牙站桩,清晨阳气上来才好受些。
他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,让圆儿给小良递话,去药铺买些红花泡酒,打算内服外敷。
红蕖替他去后园问安,回来坐石桌边吃饭,问他何时去府城。
青钿没好气说:“备上两套换洗衣服罢了,咱们操心再多也是白搭。”
吃罢饭,她和圆儿去前面,候着老向套好马车,带上蟹七姐弟,乘车去了田庄。
小良买药回来,在路口遇见门栓,到家把一封厚厚的书信送去小院。
张昊从后园回来,红蕖已经把红花酒泡上了,接过信撕开看一眼,喜滋滋回书房用功。
胡老师的水平不是盖滴,朔望有闲,还要去县学明伦堂授课呢,炮制几篇岁考文章小菜一碟。
文章背熟烧掉,顿觉神清气爽,果然,我辈读书人的浩然正气,端的有祛痛疗伤之效。
下楼接着练拳,快中午时候捧气收功,拿起石桌上的红花酒摇摇,早就泡红了。
尝了尝,并无怪味,红蕖拿来小碗,听到小良在过道里叫唤,说是小赫回来了。
张昊倒了半碗酒,端着过来前面茶房,小赫扒拉着饭菜进屋,闻到酒香笑说:
“少爷,丹阳酿确实甘甜,可后劲也不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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