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庄上,张昊亲力亲为,将客人安顿妥当,撒腿跑去师父小院。
“少爷以为我死了?”
赫小川笑着从李子树下的藤椅里起身,看上去瘦得吓人,眼窝、脸颊凹陷,都脱相了。
“活着就好。”
张昊抹一把喜极而泣的眼泪,问师父:
“江恩鹤还在打官司?”
“你走后第二天,这厮也乘船走了。”
老廖摇着蒲扇说:
“原以为他要去常州,没想到船在得胜口没停,径直去了金陵,若要找到李子同,得从这厮身上下手,索性让他多活几日,小陈在那边盯着。”
小赫把当日被利用和脱险之事道出。
张昊听罢,问起船上的情况。
小赫上船后,并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“贵人”,又急着逃命,没太注意某些细节。
张昊就此打住,又问了县衙办案进展,把自己和冒青烟的交易告诉师父。
院外传来无病的吵闹,小丫头被守门的胖虎挡在院外,气得跳脚,王八拳一通乱打。
她旁边还有个眉眼如画的小女孩,正是遇难投水的孤女寄莲。
“都在学堂念书,你跑回来作甚?晚上千字文再背不下来······”
老廖拍桌子呵斥,见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儿逃了,苦笑道:
“那个寄莲人小鬼大,生得又水灵,庄上没人不喜欢,大前天哄着保田,带上无病她俩去县城,若非青钿说起,我都不知道这回事。”
大意了!张昊气得拍自己脑瓜子,他把这个路上捡来的孤女给忘了。
他在田庄投入了大量心血,一块糕点、一株青菜、一件器物、一间大棚、一个庄客,无不关乎他的理想和抱负。
一个孩子,特么有福不享,有书不念,偏要访老农、拜工匠,拱田沟、钻作坊,含辛茹苦这么些年,我容易么?!
诸葛一生唯谨慎,大业绝不能失于大意,得亏死丫头来田庄不久,必须赶走!
老廖喝一口清心败火的莲心茶说:
“松江府买的地皮有些麻烦,灶户和当地百姓不和,咱们夹中间两头受气,我算是看明白了,汪七蛋这个蠢货屁本事没有,太不中用!”
胖虎把饭菜送来,张昊边吃边听师父细说端详。
原来汪、施俩货贪便宜,买的地皮有问题,被当地人围殴打伤,师父无人可派,只得雇打行裘花去一趟,然后也栽进去了,正发愁呢。
“地皮牵涉地方群体间的矛盾,得从官面上入手,我过去瞅瞅,实在不行师父再出马。”
张昊呼呼噜噜往嘴里扒饭。
打行顾名思义,打人和替人挨打的行当,乃时下新兴行业,这些年有蔓延江南之势,打行兴起的根源很简单,江南“赋”甲天下。
重赋盘剥,质库参与,屁民靠桑蚕创收苟活,纺织业渐渐兴盛,加上外省流民涌入富庶江南,城镇犹如雨后春笋,纷纷崛起。
无业流民就是大明打工仔,其中做流氓的也不少,加之倭乱募壮成风,市井恶少乘机群聚,拉帮结派抢地盘,打行应运而生。
太阳下没有新鲜事,进城务工,城市崛起,资本主义萌芽,世风随之大变,怪案层出不穷,社会治安混乱,地方官无力应对。
衙门失能、官员失职,民间矛盾只好诉诸有活力的社会组织,打行生意想不兴隆都难。
裘花,本地人,与小赫一样,是个令人头疼的古惑仔,混过苏州打行,后回江阴自立。
本地袖手闲汉有裘花呼保义,从此抱团,揽讼霸市、聚赌包娼,搞得江阴乌烟瘴气。
租赁张家楼面的老房被打行敲诈,给老姚诉苦,老管家又给奶奶回报,添油加醋。
奶奶得知打行胁迫寡妇再嫁谋利,气坏了,随着县衙严打,裘花销声匿迹。
这厮躲在黄田荡而已,当年他想研究一下火器,曾让裘花帮他买倭铳,二人算是老熟人。
花胳膊太岁是裘花诨号,在太湖周边叫的颇响,师父无非是借其名头,行震慑之事。
可惜强龙不压地头蛇,眼目下,他身边其实有一个趁手的大杀器,冒青烟幕友邢谦!
如何把这位老兄忽悠到松江呢?嘶——啊——
他突然被无意中嚼烂的辣椒拉回神思,慌忙搁碗伸舌头,接过胖虎递来的凉茶猛灌。
师父不知何时走的,院里只有主仆三人,张昊啃着馒头,掀开小赫布衫瞅瞅,倒抽一口冷气。
只见后背肩胛上一道老长的刀疤,天热怕化脓,也没有包扎,老虎嘴似的瘆人。
“你可千万别吃辣椒,先在庄上养伤,对了,师父不是救回来一个叫、叫什么来着?”
小赫笑道:
“叫周淮安,在菜籽仓库躺着,这家伙的命真硬,肋骨断了几根,腿也断一条,昏死过去几回,廖庄头说只要他能扛过这个夏天,就能捡回小命。”
邵大侠与周淮安之间的恩怨,张昊估计小赫已经知道,没必要再浪费唇舌,他吃饱喝足,又去找邢谦。
伙房老袁在客院收拾碗筷,说客人好奇,吃罢饭就去了皂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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