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汉仰脸挤巴眼睛,猫尿说来就来,慢慢转身,哽咽悲声道:
“我石步川行走五湖,讲的是四个字:忠、孝、仁、义!不传,死也不传!”
话落忙转身询问:
“少爷咋样?我晚睡早起一直在照你说的练哩。”
张昊笑道:
“应付食客足够了,自家酒楼同行面前,一定要谦虚,自己几两水难道没个逼数?
你越是谦虚,便越显得高深莫测,学徒要悉心教导,过几日牙行还有大批学徒送来。
去吧,虚心使人进步,自己人面前收敛些,多跟两个厨娘学学,身为神厨也不能骄傲嘛。”
石步川连连保证,谗着脸问:
“少爷,我真的行?”
张昊顿时一头黑线,拉下脸大骂:
“你个瓜怂!不是哭诉咸菜埋没,白鱼蒙尘吗?说你行你就行!不行也得行!”
“是是,小的那天想见少爷,一时情急,念了句戏文,胡说当不得真,小的知道自个儿斤两,多亏少爷青眼,不然哪有我石烂嘴今天。”
石步川卑微谄笑,腰杆都佝偻成虾米了。
张昊摇头叹气,怒其不争。
“即便宫廷御厨,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,你缺零件?月银五两你就满足了?海派第一厨的名头你不眼红?酒楼的干股你不想要?”
石步川深吸气,咬牙挺胸道:
“少爷你请好!我石步川肯定能做出个名堂来!”
腰板忽又塌下,苦叽叽说:
“天下第一厨啊,我做梦都想,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天下第一。”
张昊一脚踹过去。
“今天、就是今天!滚——”
幺娘坐在大堂一边听曲,一边等张昊,昨晚说好的,今儿一起去朝云阁看名角。
张昊过去和几个拱手的老茶鬼还礼,指指台上,大伙都是会意的笑。
这些天酒楼一直在给老客送糕点零食,茶座呈爆满之势,曲班生意跟着大好,外援队伍急剧扩编,送给幺娘的水果能让她吃到腻。
“也不知道你看上那个昆仑奴哪点了,客人要是知道厨子是个番鬼,谁还会来?”
幺娘适才看到他和石烂嘴进了茶房,出来酒楼,忍不住埋怨他。
张昊笑而不语。
石步川祖上确实是非洲昆仑奴,永乐年间被海商卖来大明,不然也拿不到南直隶镇江户籍。
这厮早年去南粤贩私盐,被倭寇抓去船上做水手,逃回家变乖,老老实实做个鱼贩子。
今年渔汛这厮去下沙捕捞队做雇工,眼红坊丁待遇高,苦于相貌磕碜,应征无门。
这厮有一天看到他在渔场,硬着头皮往营地闯,被揍得鼻青脸肿,气急吼了一句“怀才不遇、白玉蒙尘”的戏文,终于得偿心愿。
集贤楼两个厨娘都是做时兴菜的,独缺海鲜厨子,牙行急切间也找不来。
他只得把东乡伙房的厨子要来,自打捕捞队出海,厨子们天天杀鱼,勉强做得海派风味。
一块儿来的还有这黑厮,这货确实会做海鲜,在倭船上当奴隶,一日三餐可不就靠海么。
什么煮海蛎、炖蛏子、烧鲜贝,总之诸般海鲜都做过吃过,得意之作是石板烧。
这厮把一条巨大的石斑鱼去鳞掏内脏,搁石板上烧,抹黑椒撒海盐,烧酒一浇,齐活。
众倭说这是人间绝味,死而无憾,当场封其为厨子,这厮也因此有了逃跑的机会。
不管如何,黑厮上进心可嘉,有他传授的后世厨艺加持,那就是天下第一海派神厨!
朝云阁在城东,是应天一流的勾栏瓦舍,今日里外收拾得格外喜气,谢绝闲杂人等,应天礼部尚书家小公子大婚,要在这里款待宾朋。
将近午时,朝云阁门前车马喧嚣,在尚书府参加完礼仪的宾客纷至沓来。
据说南曲魁首苏大家今日要在朝云阁献艺,试问:谁不想一睹为快,听一听那清丽婉转,让人丧其所守的天下第一声腔?
张昊插进人流,手里呼扇着大红销金帖,他这份请帖是顾顺弄来,没帖子会被拒之门外。
大厅尚未坐满,楼上雅座空无一人,戏台子上面,众乐师正在调弄弦管。
张昊给幺娘拉开椅子,朝一桌不相识的员外们拱拱手,坐下来与大伙寒暄客套。
两个面白无须的人物笑盈盈进来大厅,迎宾的年轻人邀请二人上楼,其中一个摇头,说了些什么,随即被请到近曲台的一张空桌。
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,迎宾上台,向众人称谢致歉,众人乱纷纷还礼,闹了半天,这位迎宾的年轻人,竟然是孙尚书的二儿子。
台下觥筹交错,台上班主说了些吉利话,乐器走起,角色上台,演的是一部南戏传奇,花好月圆的调调。
幺娘倒杯丹阳酿品砸,蹙眉道:
“不是说苏大家登台么?”
张昊扭头看看楼上坐席,依旧空空如也,执壶给同桌的宾客挨个倒酒套近乎,完事与身边的家伙唠嗑,登时大失所望。
原来高太监一大早就派人去尚书府送过贺礼,本人并未亲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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