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南北直隶是朝廷直辖,没有三司衙门,由两京礼部、翰林院和府衙推选考官,主考官来自两京翰林院,其余考官来自州府官学教授。
然而教授职卑,又是本地人,对上司嘱托的关系户不敢不关照,深感不公的士子们大闹,朝廷便差派京官前往各省主持乡试,以绝请托。
既然考官定下,受任者很快就会入住贡院,军兵随后例行宵禁封锁,所以今晚必须行动!
一钩新月凌空,夜凉如水,更漏沉沉。
察院二进中庭,一方矮桌置于云阶月地里,桌上一壶二盏,两位老友对坐品茗,言笑晏晏。
应天今科乡试主考官陈升自打到任,便一直住在察院,这里也是新任提学何元朗的官衙。
他与何元朗是同年,今秋金陵重逢,可谓不胜欣喜之至。
晚饭后二人喝茶闲聊,一直坐到二更天凉气下来,各自回院忙乎公务。
陈升伏案深坐,一边思索,一边写了几道大题,轮流审视,又写下汤执中,立贤无方几字。
风动帘帷,烛火乱摇,陈升起身关上窗扇,背着手在室内缓缓踱步,捻须沉思良久,定下腹案,随即把几张草稿丢进渣斗焚化。
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声,陈升正要吹烛休息,忽然察觉墙壁上多了一道影子,吃惊回头,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书橱边。
他来不及开口喊人,喉咙已被蒙面人扼住,双手徒劳的挣扎撕打,憋得昏头胀脑。
“不要叫,你的亲随和同年都睡下了,惊醒他们不大好,同意你就点点头。”
陈升凸着眼珠子急急点头。
蒙面人缓缓松开臂弯,陈升踉跄扶案,咳呛着大口呼吸,涕泪都出来了。
“坐下慢慢说。”
蒙面人从后背取下一个小包裹放书案上,见陈升绕案坐下,打开包裹,掀开小匣,满满一盒金叶子,在烛火下散发出迷人的光线。
“总共五盒,五百两黄金,我怕你带着不方便,其余四盒埋在你老家书房的东南角了。”
陈升惊得双目大睁,张嘴吐出个你字又被打断。
“嘘!听我说完,你大儿一个人在南粤做官,不太妥当,你家老二爬到了嫂嫂床上,小奶娃就在一边,这是你的家事,我不太好处理。”
蒙面人眼中射出寒光,示意陈升不要激动。
“老大媳妇是李阁老女儿吧,这个老东西写青词谄媚皇上,甘做严嵩走狗,十足的伪君子。
听闻你小时候说过一句话,做好官不如做好人,既然如此,你就做个好人,免得伤了和气。”
说话间,蒙面人指指树根雕镂的山字形笔架。
“把秋闱三场考题写给我,我不想再说第二遍。”
陈升牙齿磕打着说:
“就算写了也没用,出题者不是我一人,这是大罪,我、我做不来。”
“你是说同考官瞿景淳么?一个专博清名的老油条罢了,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。
不写是吧?我问你,楚王府一个看门的狗奴才都能向你要试题,我为何要不得?”
蒙面人语气森寒,眼神似刀。
“我写、我写。”
陈升老底被揭穿,彻底破防,颤颤的取笔,咬牙疾书,中途停顿几回,完事手里一松,毛笔从案上滚落在地。
那蒙面人取了纸张扫一眼,说道:
“有了今科主持乡试的资历,又有我送上的金子,升官发财,你真是好福气,俗话说宁尝鲜桃一口,不吃烂杏一匡,明日把江方舟、董天峰这些人塞的礼单送去孤老院,你可懂?”
“我懂、我懂。”
陈升鸡啄米似的点头。
“希望咱们后会无期。”
蒙面人吹吹纸张收起,眨眼消失在房间里。
陈升死死地瞪着帘门处,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,然而案上放的包裹和匣子提醒他,有人来过、又走了。
他瘫坐在椅子里,禁不住浑身颤栗,像是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枝头枯叶。
晓天飞鸿影,金陵秋意浓。
“这是两位主考早年做的文章,最近书市卖得极火,都给你找来了。”
张昊咚咚咚跑上楼,把顾顺从书市买来的一摞子书册堆在严教授案头。
“老严,你一个进士要是连举人都考不中,我给你说,你可丢大人了。”
严教授捏着笔管皱眉颔首,山羊胡子朝案头文稿歪歪,接着埋头沉思,编织八股文章。
张昊拿起那篇完工的稿子回自己屋,咿咿呀呀苦读,加深理解,便于记忆。
宝琴坐在休息室窗边,与几个茶间侍女闲聊,居高临下瞥见幺娘进了厨院,扭头瞅一眼看话本的段大姐,嗑着瓜子,漫不经心出屋下楼。
溜过厨院月门,撒丫子往后面小楼飞奔,欢喜跑上二楼,见小兔崽子埋头书案,在专心做文章,蹙眉咬咬唇瓣,悄悄地退了回去。
下楼撞见一脸谄笑的裘花叫她小姐,宝琴翻个白眼,脚下不停往前面去。
裘花行步轻如狸猫一般进屋,把一个小本本搁在案上,弯腰轻声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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