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栏内是两排相对的考房,能容下五十多个考生,号军两两间隔相对、挎刀站在栏中央,足足十五个,监考可谓森严。
考房去年秋闱举子试用过,灰尘不多,张昊把包裹放下,先把一头秀发扎起,接着脱袜,跑去防火水缸打湿,到处擦拭。
随后用雨布把顶棚遮起来,不管会不会下雨,有备无患,收拾妥当,找号军把炭火发着。
大概中午时候,号炮响起,监考了望楼上旗语挥出,没过多久,张昊听到巡场考官在更道说话,试题随之发给考栏号房里的考生。
首题是百姓足孰与不足,接着看下来,与小严给的题目一字不差,悬着的小心肝终于落肚。
会试和乡试出题套路一样,首场还是本经义四题加四书义三题,考题固然是主考所出,但要严阁老首肯方妥,就问你服不服。
头场考试对他来说,是用三天的时间,默写几千字而已,科举重首场,张昊不敢大意,取出屠龙刀,开始杀鸡,先填身份,把卷子收好。
正是午饭时候,他感觉不到饿,让号军帮忙打来净水,拿铜碗在炉上煮茶,压压惊先。
对面考房几个士子同样没吃干粮,趁着精神充足,不是皱眉苦思,就是在打草稿,
一连两天两夜,张昊正常作息,禁闭室一样的小号房不是事儿,他还准备搞野外生存训练呢。
带的牛肉干告罄,三块参糖暂时没动,草稿已默写完毕,第三天开始眷写墨卷。
正晌午头,张昊望着高天流云凝神静意,抟那浩然之气,待正气盈满,执笔蘸墨。
但见一点寒芒先到,随后笔触如龙。
民既富于下,君自富于上,卟啦卟啦,一个个姿美端方的字迹跃然纸上。
张昊一气呵成,连做七篇如云烟,搁笔轻吹墨卷,禁不住暗赞一声:
松风水月,未足比拟清华,仙露明珠,不能喻其朗润,端的是古今天下第一圣书!
七篇不足五千字而已,时下考卷讲究援笔成篇,不易一字,稍有涂改肮脏,状元才也要折戟,所以他每天书可以不看,字帖一定会抽空练。
身为一个孩纸,起早贪黑,不是书房,就是田间地头,辣么的勤奋,身边人肯定要关心。
“骐骥一跃,不能十步,驽马一驾,功在不舍。”
这是他的应付之词,不管别人信不信,他信了,天不生我张昊,奈大明何?
交卷放出龙门,裘花已在外面候着。
到家洗个澡,也没觉得疲倦,可能是参糖作怪,干脆抖大枪折腾身体,不去胡思乱想。
严教授站在二楼窗口瞅一眼,摇摇头,转身去看他灯节买的《新刻全像平妖传》。
会试是选拔行政官吏,现实恰恰相反,第一场考士子八股经义文辞,后两场考蒸治能力,一场比一场简单,能否中式,全看头场八股。
考官和士子无不看重首场文字游戏,张昊不然,他不钻研经义,却对法令刑典、诏判表诰,这些做官用的律条、规范和事例研究得烂熟。
会试最后一场,张昊早早交卷,与几个举子一起放出龙门,回望贡院,都是如释重负。
考试完毕,接下来就是等待放榜,如果有幸得中,还有一场简单的殿试,排排坐、分果果罢了,一般不会罢黜会试得中的贡士。
寒冬自会过去,春风终将到来,万物萌动,大自然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。
京师青楼欢场在这个试期人满为患,真真是诗书文明昌盛,烟花风流债紧。
廿九这天,辰时过后,大街上曲乐爆竹喧天,捷报频传,放榜之日,几家欢喜几家愁。
“中了中了,少爷——,甲榜第四名!”
裘花狂呼大叫着跑进后院。
张昊在抖大枪,哼哼哧哧发力,累得汗流浃背,闻言把一丈多的长棍靠墙上,趁着身上热乎,跷腿压在枣树上拉筋。
“没在外面咋呼吧?”
“没,没,报录人绝对找不到少爷。”
裘花见少爷不搭理他,讪讪的去前面帮厨,心说少爷心气太高了,解元没中,会元又丢了,会试第四名,状元怕是也有点悬。
在旁边行拳的幺娘打不下去了,兴奋道:
“怎么愁眉苦脸的?第四名啊,起码也是个翰林,怕人家发现你瞒报年纪?”
张昊歪头去瞅二楼,坐在楼廊晒暖的严老师不见了,只剩个椅子和小茶几。
会试贡士等同殿试进士,终皇明两百多年,进士加起来仅有两万多人,功名即大明梦。
会试第四,可以说是老严八股文章之功,当然,这并不妨碍他开心,毕竟功名到手了。
身为大明统治者的一员,往后就能展开拳脚大干,他心里美得冒泡泡,强装镇定而已。
“朝野推崇神童,没啥可怕的,我高兴着呢,看以后谁敢欺负我!”
这小子意有所指呀,幺娘瞪他一眼,接着练拳,却慢慢的收了手,浑身无力的往楼上去。
她明明很高兴,不知为何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和失落,非常非常难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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