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房是最嘈杂忙碌之处,此外还有三班衙役班房、监狱、马号、库阁等各色官房吏廨。
今日三班和六房等胥吏衙役早就到衙,值夜的也没去吏舍或回家,都在心情复杂的等着。
最近小道消息满天飞,他们再没见过,也没听说过这种奢遮的老爷,而且面嫩,说难听就是个半大娃子,好不好伺候,很快就能见端倪。
云板打点,礼房经承老秦听到后堂脚步声,高叫老爷到,衙役呼喝威武,手中杀威杖剁地有声,这是容二老爷交代的,大伙不敢不尊。
刘骁勇在过道留步,张昊从后面上堂,进来就卧了个大槽,连打几个喷嚏,忙掏手绢擦擦。
朝阳斜打在廊下,能看见满堂灰尘飞舞,气得他拿着手绢来回呼扇。
撩衣坐上大公座,拿过油滑乌亮的紫檀惊堂木颠颠分量,心说能打一双手串儿戴戴,扫了下面一眼,济济一堂,外面也有。
“先点卯。”
礼房经承老秦闻言称是,人人都要拱手举笔画卯,众人一通忙乎,点卯画押完呈上来。
张昊也得打卡,还是拿笔画得最多那个,这和老师检查作业圈圈叉叉一样。
翻着名册前后看了看,县里没有佐贰官,只有一个佐杂官容典史。
嗯,县学教谕、训导都来了,巡检、驿丞、税课使、僧道官、阴阳官、狱吏、医学也在。
这些人就是他的属下小弟,当然还有三班六房的爪牙,以及太远不能来的澳门提调官,合上名册,抬眸说道:
“本县人生地不熟,又赶上秋税,此事就由容典史负责,其余各司其职,勿负皇恩,土地神我已祭过,繁文缛节全免,各回廨舍做事。
今日开印理事,饮宴必须有,听说容典史的醉仙楼不错,本县请客,下值大伙都去,差遣奔走的民壮杂役也去,出差没回的再补,退堂。”
“知县容禀。”
肥胖的容典史出班作礼。
“老爷初到,百姓愚昧,是否张贴告示晓谕治下知晓。”
张昊挥袖转去后堂,扔下一句话:
“他们会知道的。”
“少爷,马匹备好了。”
刘骁勇跟上说道。
“带上官伞就行,其它不要,对了,让马宝山尽快送个师爷过来。”
张昊把铜印交给老刘收着,去后衙换衣服。
他不能带官印到处跑,有急着签押的公文就坏了,所以得有人坐镇签押房,当人形图章。
奶奶打小就教他,封建衙门这一套他门清。
主官坐堂理事,幕友策划批拟,书吏办理文稿,衙役执法行刑,家丁在他们之间往来穿梭,传达情报和文件。
因此正堂官好当,也不好当,说好当,是因为一个书呆子只要科举成功,就能呼风唤雨,执掌一县生杀大权。
说难当,是因为这套班子,只有幕僚和家丁是自己掏钱雇的,其余胥吏,皆是本地人,薪俸微薄,身份低下。
这当然是假象,胥吏在百姓面前是人上人,铁打的胥吏,流水的堂官,地方胥吏承揽了衙门全部事务和权力。
饶开翰在容典史手里栽过跟头,临走叮嘱他,千万小心提防,容典史劝他下通告,不过是欲行窥探之计罢了。
通告贴出,胥吏商绅、耆老名流都来拜贺,祭完城隍祭土地,还有灶王爷爷等着你,随后是热闹的乡饮酒礼。
喜闻乐见的宴席之上,新官四周,皆是察言观色之人,方便以后对症下药。
你庸碌无才,我就从旁献策,操控权柄。
你任性,我就专门挑拨你动怒,借此狐假虎威。
你慈祥,我就扬言人之冤苦,以周全他人请托。
你偏听偏信,我就密告他人阴私,泄自己私愤。
你强干,我就借你官势以凌人。
你软弱,哈哈,我就骑你脖子上啦。
他不走寻常路,冷不丁的来了,财货惊人,家丁凶悍,还是个嘴上无毛的,不摸清他张知县尿性和底细,这些人怕是寝食难安。
宝琴见他边进屋边脱衣服,起身接过乌纱官袍,陪她做针线活的老涂闺女手忙脚乱,慌忙施礼叫老爷,红着脸退了出去。
“贼兮兮看什么呢,不就是小巧玲珑些么,人家早有相好的了,这就出城?”
宝琴把袍服搭椅靠上,搂住他胳膊又腻歪上了。
“中午要不要回来?”
“晚上也不一定回来,怎么想做针线了?”
张昊拿起桌上一个蝴蝶花样看看,很是漂亮。
宝琴去里屋酸枝花鸟衣柜里把他夏袍拿来。
“芫荽她娘好狠,逼她下水采珠,差点死掉,赖在衙门也是她娘的主意,老东西真是可恶。”
“芫荽说的?”
张昊伸手展臂,由着她套上。
宝琴气鼓鼓说:
“她家的事儿满衙门谁不知道?她爹是个残废秧子,里外全靠这婆子张罗,她早上要过来,坊丁拦住不让进,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,我让罗圈去问她,死婆子想把芫荽卖给我呢。”
张昊听饶开翰说过,老涂一家三口,是上任知县从倭寇手里救的疍民,赖在衙门吏舍住着,说要报恩,总之是尝到甜头了,死活不肯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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