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事你知我知,银货两讫,断然不会掉头坑你,海上还要你多关照,何苦闹到反目成仇,有钱大家赚,和气才能生财,县尊以为如何?”
张昊漠然一笑,轻嗤道:
“回去转告你爹,有我在香山一天,就得按朝廷的法度来,你可以放船过来试试,但凡是禁品,我保证船货收缴,奸犯罚做苦役,相信三司、巡海道,没人敢指摘本县。”
方应物戾气直冲顶门,不怒反笑。
“一个小小知县,真是好大的口气,你怕是不知······”
张昊眸中闪过一丝戾气,起身打断对方狠话。
“本县上对得起天子给的乌纱,下对得起地方百姓给的衣食,行得正、坐得端、走得直、何惧之有,来人、送客!”
小燕子替宝珠去客厅上茶,出来候在廊下侧耳偷听,听到少爷发话,赶紧进厅送客。
路过池塘,遇到去后宅传话的小金鱼,陪着客人来到垂花门值房,掌班小宋派手下送客出衙。
一个面生的家伙坐在值房里喝茶,小燕子心中一动,在花园里晃悠一会儿,果然见到张昊和金玉过来,吊靴鬼似的跟着去值房。
面生之人是报信的坊丁,说方应物今早到港,在商铺待了半个时辰,接着便来县衙求见。
小燕子颇有些惊讶,张昊平时像个怂包废物,原来是假象,想到方应物索要的货物价值十万两,深感这趟南行意义非凡、重任在肩。
方应物出衙闷头疾行,亲随们见老爷脸色难看,提着小心紧跟其后。
一行人转过两个街口,前面是南城大街,方记首饰铺的彩绣旗招夺人眼目,八扇新漆的花格门大开,旁边墙上还挂有现打金银牌子:
广府老字号,专一打瑞兽祥禽、山水花草、翁嵌螺丝、干贴真金、管化十成、诚实不欺。
店铺伙计都被进门的方应物脸色吓住,掌柜疾步拉开过道帘子,方应物怒冲冲进来后院。
在厢房喝茶的涂管事急忙扔了烟头出屋,跟着端茶盘的下人进来上房,静静垂手侍立,见老爷点上烟卷,粗重的气息渐缓,这才开言劝道:
“老爷消消气,这个狗官滴水不进,小的也是连番吃瘪,气坏了身子不值当。”
方应物口鼻喷烟,呵呵冷笑。
“叫容恒修过来。”
涂管事弯腰应命,匆匆离去。
容典史撅着大肚子,过了两盏茶时间才赶来,捏着帕子擦擦脑门上油汗塞袖里,上堂作揖道:
“大老爷,你怎么来了?”
方应物恶狠狠道:
“咋、我还来不得了?!”
容典史勾头躲开方应物刀子似的眼神,辩解说:
“聂师道的事闹得满城风雨,四门、港口,到处都是巡检丁壮,小的不敢大意,这才来晚了些,老爷,这个知县邪门,千万小瞧不得。”
“怎么,怕啦?”
容典史抹抹额头冒出的汗水,咬牙切齿表忠心:
“小的不怕!香山是香山人的香山,一个外来知县还能翻天不成,聂师道首鼠两端,一帮子墙头草看他眼色,不杀他何以聚人心,莫说一个阴阳仙儿,他就是神仙也得死,老爷杀得好!”
“嗯。”
方应物嘉许颔首,呷口茶说:
“你明白就好,告诉大伙,这个狗官是兔子尾巴长不了,去吧。”
“是,小的告退。”
容典史恭敬施礼退下,被院里太阳耀得眼花,喘了几口粗气,撅着大肚子出来店铺。
路上熟人纷纷打招呼,容典史笑眯眯回应,顺手摸出帕子擦汗,他的心跳还有些快,好在方老爷并无吩咐,这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。
昨晚陈凝正找他,差点把他吓死,直接赶老狗滚蛋不行,他找来几个相熟,商议凑钱打发聂家,还特意把刑房老赵请来,以示清白。
他心里不无庆幸,去年大伙去省城上告,屁用没有,得亏自己没有跳到台前,再看眼下形势,方家再不出手,香山就真的要变天了。
他不停的擦汗,转过十字口,趁着和熟人搭话,扭头张望,他严重怀疑有人在监视自己。
“陆成江呢?”
广府方记打金铺后院,方应物端着茶水站在檐廊下,询问涂管事。
老涂迟疑一下,小心回道:
“大老爷,他、他在容家怡红院。”
“啪!”
方应物的怒火终于爆发,猛地把凑到嘴边的茶杯摔地上,怒吼:
“回城!”
涂管事弯腰瑟缩道:
“小的?”
“都走!”
方应物甩袖出院,守在过道口值房的跟随立即跟上。
涂管事着急忙慌喝叫小厮,让他去怡红院找人,自己跑进屋去收拾行李。
街上起风了,响晴白日仍在,云朵黑心带红边,这场雨没跑了,小贩们都在忙手忙脚地收拾摊子。
方应物乘轿出城,登上港口货船,眼神越过喧嚣码头,眺向二道岭那个巨大的豁口。
车马牲口在路上穿梭,河道里水车林立,店铺货仓遍地,到处都是疍户贱民,这些人以前不敢上岸,现如今个个喜笑颜开,旁若无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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