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黑影从上方抛落船上,大船已经满帆,追着前面那两艘福船去了。
“是水!吓死我了,舵哥你喝!”
来顺捡起水囊大喜,献宝似的递给舵哥。
“怕是有毒。”
郭巴浪探手夺过来,拔掉塞子倒嘴里一点,真特么甜啊,管它呢,咣咣咣灌了几口。
舵哥接过来就喝,来顺也喝了,三个人相视大笑。
小帆船午后才赶到背风港,两头翘的蛋壳船沿岸密布,郭巴浪跳上一只船,翻捡一圈儿。
“舵哥,好像都是空船。”
来顺跳水里,游过去接连看了几艘,都是许久未住人,失望而回,扒着船舷起起伏伏说:
“要不咱从滩礁那边上岸?”
“用不着。”
舵哥伸手拉他上来。
这条帆橹兼用的小船靠上港口,巡检丁壮打眼一看就知道,三个家伙是来觅食的,听他们说要找捕捞二队的欧帆,指点道:
“船停远些,莫要挡路,顺大街走,去公所自有人理会。”
三人泊船上岸,左右观望,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。
码头太大了,南边一溜好几个巨大的龙门吊,龙门下是个宽大的石坡,贯穿堤坝通向大江,捕捉的鲸鱼蛟鲨,显然要从这里拖上岸。
巡检司大院里悄无声息,东边有几个积水塘,塘边全是水车,密密麻麻。
其中几架水车在运转,疍妇们戴着草帽,趴在栏杆上,双脚不停的踩踏水车。
塘水顺着木槽引向远方,街道两边的棚子一座挨着一座,向西绵延开去,一眼望不到边。
棚下到处都是木台案板,刀叉斧钩,明晃晃的摆在架子上,煞是骇人。
有人在清洗桌案,有人坐那里喝茶,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,说的是他们疍家话。
郭巴浪抹掉腿上粘的沙子,他衣衫破烂,与那些做工的穿着没法比,羡慕感慨道:
“世道怕是真的变了,咱们不但能上岸,还能挣衣食,我上次过来,工棚还没有这么多。”
“巴浪哥,他们捉鲨的海船啥时候回来?”
来顺回头眺望海上,他很想见识一下盛大的屠宰场面。
“磨蹭啥?”
舵哥催促一句,脚下不停。
他看出来了,这条街就是个屠宰场,鲸鱼在工棚里被细细肢解,最后送进远处的大作坊。
三人饿得头晕眼花,顺着大路走实在太远,干脆穿过屠宰工棚抄近路。
大伙来到真正的集市大街,郭巴浪向一个店铺伙计打听派出所位置,让来顺去找人。
二人去路边墙根坐了,观望街上来往行人,看那些人走姿,肯定是疍民,因为都是内八字脚,这让他们深感不可思议。
疍民是贱籍,蛋壳船就是他们的家,打渔换米盐也要遭人盘剥,疍民爬上岸,打死不报官,岸上的人就是如此对待他们。
他们想挣钱就得出海赶渔汛,冬季北上江浙捕捞黄鱼带鱼,春天回本海,历来如此,倭寇猖獗,官府禁海,生计艰难。
冒死采珠、给陆商贩粮、帮大户走私,是他们改善生活的最好法子,迫不得已才会合伙捕鲸捉鲨,往往要付出惨重代价。
背风港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,只要交渔课,就能在此卖鱼买粮盐,可眼前一切,与记忆中的景象判若云泥,令人难以置信。
“是小帆。”
来顺跟着一个挎刀的短衣汉子打南头过来,郭巴浪推推舵哥,二人拍打屁股上的灰土起身。
舵哥目光落在三弟腰间的佩刀上,并非官府军兵的制式武器。
“咱爹还好吧?”
挎刀汉子点头。
“回去再说。”
几个人路过一家酒肆,欧帆进去点了饭菜,让伙计送家里去。
丁字路口对面是居民区,全是一模一样的屋院,东西蔓延开去,远处还在施工兴建。
欧帆开锁,推开院门,舵哥笑道:
“老三,你在吃官家饭?”
欧帆皱眉摇头。
“我也闹不清,以前的所长走了,把差事交给咱爹,作坊是知县老爷出银子建的,赚的钱县里要抽去替代徭役,做事的也能分润些。”
舵哥一口浓痰呸在地上,来顺说的没错儿,香山县里没好人。
大伙进屋,两个手下去烧茶,兄弟二人坐下说话,欧帆问他哥:
“可要回来?”
舵哥冷哼一声。
“红鱼跟她姐出去玩了?”
“在济学院,大人得做事,娃娃都在那边读书,你犯的事不算啥,走鸡岭那边逃役闹出几条人命的都回来了,欠税全免,一家子如今在炼油坊,这边到处用人,回来肯定没事。”
茶水烧开,来顺过来堂屋,问东问西。
欧帆笑着给他们解释。
酒肆伙计送来饭菜,欧帆去里屋取酒。
“这是岭南春,比甘蔗烧好喝,过节时候发的,我一直没舍得喝。”
“三哥先给我来一碗。”
来顺抖手把碗里茶水倒院里。
欧帆笑道:
“口气不小,这可不是村酿酸汤,你小子的酒量也就一碗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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