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天子南库,一为珠池,一为濠镜,珠池采绝了,南洋夷货被葡夷垄断了,形势就是如此,张昊就算狗胆包天,也不敢故技重施,否则驯象所的大象、皇上炼丹的龙涎香咋办?”
陈安眉头的皱纹不觉便舒展开来,喷着烟雾追问:
“那艘西洋大帆船可摆在眼前呢,他难道不能派人······”
“下西洋?我爹、花太监、刘按察,他们难道不想下西洋?为何他们会把货物交给方家?你以为人人都能下西洋啊?那还要倭寇作甚?哈哈哈哈······”
李明栋哈哈大笑,眼泪都笑出来了,他见陈安脸色难看,收笑喝口茶顺顺气说:
“叔,官场的门道你不懂,准许葡夷租借濠镜,三司官员和市舶太监,都没这个胆量。
张昊比谁都清楚,濠镜非比大尖屿,得罪葡夷天子南库就没了,龙头锯角,唯死而已。
派人下西洋也是寻死,上有朝廷海禁,下有大尖屿私怨,他只有丢官下诏狱等死的份!”
陈安口鼻喷烟,阴沉着脸说:
“船上插的内府旗子你没看到么?我派人去怡红院搜集不少消息,那些倭夷水鬼说船在内府名下,这一趟是熟悉水道,将来要做海贸生意,张家和内府关系非同一般,若内府下西洋呢?”
李明栋放下茶盅,笑容在他微眯的双眼和微翘的嘴角慢慢凝结,隐隐透着一股子寒气。
做为势豪海商家族的公子、嘉会堂八大管事之一,内府下西洋对他来说,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,他是家中老五不假,却也是最受宠的儿子,没有之一,有一件事他很清楚,所谓海禁,本质是皇帝与文官集团的贸易控制权之争。
文官背后自然是商业资本家族,这场争斗,从永乐朝到嘉靖朝,几乎没有停止过,为了遏制内阁,司礼监走上台前,倘若皇帝让内府下西洋,朝堂早就大乱了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水一潭,皇帝怠政住西苑,让忠犬严嵩把持朝纲。
当然了,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,不能与外人道也,他瞅一眼从门缝探头张望的书童,又点上一支香山贡烟说:
“二叔你也见到了,这个张昊不但狡猾,而且深谙经济之道,拉大旗作虎皮是常规操作,你有所不知,香山作坊之所以遍地开花,是因为严家也占有股份,内府船只过来,既是运输贡品,也是为严家装卸货物,不是为了下西洋。”
他说着朝外面唤了一声,又道:
“二叔放宽心,只要货物顺利交割,我立马回佛山,他还有两年任期,咱等得起。”
“如此最好,起初我就给你爹说过,咱们耗得起,总之我不希望你任性胡来,忙吧。”
陈安瞅一眼进屋的几个书童,都是抱着厚重书信和账册,起身出来雅阁,下楼给大堂盯梢的手下交代一句,亲随跟着,摇摇摆摆去了戏园。
李明栋去窗边观望片刻,回座从一摞子信函上取了一个撕开,抻开扫一眼,随即口述回信,对面端坐的书童执笔疾书。
岭南的商业区域中心市场,是由两个相距20余里的大都会组成,即羊城和佛山,一头连接省内和国内市场,一头连接海外市场。
批发商在整个市场活动中居于核心地位,领导零售商,指导生产者,岭南区域中心市场,当然是批发中心,批发商是这里的王者。
霍李陈三大家族不但控制佛山的铁业,同时也是岭南商界无可置疑的霸主,凭啥?海外白银,嘉会堂利用金融控制整合百业产销。
一切都为赚取白银,因此铁船王李待问曾亲往濠镜澳,在圣母雪地殿教堂受洗,这其实不算啥,满清入关,信教不杀,你细品。
眼前按日期分类的信件,多是从佛山或羊城送来,李明栋看到第三份,登时皱眉,这封信是羊城的心腹发来,说沈斛珠来香山了。
适才看到那个戴帷帽的娇美身影,瞬间浮现脑海,他的脸色随之森冷,透着一股慑人的杀气,这个贱人在羊城大肆置地,绝非好苗头。
因为这贱人嫁给了张昊,内情他一清二楚,可他不认为有刺杀成功的可能,女人天性慕强,即便改朝换代也不杀女人,她们成不了事!
正所谓积钱不如积货,时下只要稍有条件的商人,便囤积货物,他家也不例外,不但建造货栈,甚至在行商聚集之地,出资建造码头。
归根结底,想做批发商,离不开运输和储存,那么这个狗官让沈斛珠大肆囤积地皮,目的为何,也就昭然若揭,这分明是要虎口拔牙!
这般想来,他心中的杀机便愈发浓重了。
二道岭西,火药坊里,巡视搬迁进度的张昊见老刘匆匆赶来,纳闷道:
“啥事儿?”
“少爷,人跑了。”
工坊、院中、过道里,到处都是人,张昊疾步返回前面事务厅,刘骁勇抽干茶水说:
“董应亮昨日从新会回来,负责抓捕的队长觉得韩少松要拉人去九闽种烟,应该还有贼人过来汇合,想要一网打尽,没有着急动手,二贼早上一切如常,分头去接人,结果都跟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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