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世琛脸色阴沉道:
“伯熙的事不用你交代,至于你,文武有别,武选的事我不能插手,借债我会给老倪说,利息可免,本金你自己想办法。”
“有你这句话就成,借债我自去找老倪。”
胖汉起身摆手,大踏步而去,出来衙门上马,带上亲随转过两条街,来到倪记典当行门前。
掌柜的见是梁指挥,赶紧派人通传。
“孝贤怎会在此?”
梁指挥进来后园,迎面见到自家女婿跟在老倪身边,有些纳闷。
夏孝贤给岳父恭敬施礼,回道:
“今晚雪园社雅集,延年早就想去,孩儿因此过来叨扰倪老伯。”
一身富家翁打扮的倪文蔚呵呵笑道:
“小孩们爱玩,随他们便去,守刚老弟啊,有些天儿没见你了,走走走,陪我喝两杯。”
二人进来花厅,茶几上摆了不少小菜,倪文蔚摆摆手,几个唱曲的小娘施礼退下。
梁指挥一屁股坐进交椅里,嗅到酒香便禁不住馋涎欲滴,端起斟满的酒盅嗞溜一声抽干。
“这是岭南春啊,你倒是会享受。”
倪文蔚哈哈大笑,
“我这身子骨不中了,春困上来,全靠小酒提提神,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有事儿?”
“今年察典,明年考选,因此就想到你这个大财主了。”
“好说。”
“几扣?”
“见外了不是?朝廷规定典当、放私债月利不过三分,我们行规是九扣三分为常,甚么对扣、四扣、三扣,那是对外人,借多少你只管说,回头我和几个股东说说就成。”
倪文蔚举筷夹个蔡国公家的香辣小咸鱼下酒,咂咂嘴,叹道:
“早先就给你说过,下面恁多士卒,放债出去,利息就够你花销了,可老弟你偏偏不干。
流民确实一抓一大把,奈何这些人太多了,田庄随便就能雇来,根本卖不上价钱嘛。
你别瞧不起我这个行当,咱大明满朝文武、勋亲贵戚、孔府天师府,哪个不放债生息?
翊国公郭家,在金陵、淮安、扬州、临清、徐州、德州等地,都开有银桌、典当行。
礼部尚书董份富冠三吴,哪来的银子?人家的奴仆在嘉湖苏常等处,开了无数当铺质库。
文坛魁首王世贞知道不?他家当铺钱铺遍布江南,即便最差的年景,也能得利巨万。
你看归德卫孙佥事,亲眷在周口、道口、赊旗开钱柜放债,小日子比你滋润······”
“咱这边旱涝不均,布政司存留税粮都不够支应宗室,哪里还轮得到卫所军饷,兄弟们跟着我混,岂能放债坑他们?不说这些,喝酒!”
梁指挥又是一杯酒灌入愁肠,他就算有钱也不敢放债,为啥?没根脚!
马勒戈壁的,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呢,姓孙的喝兵血是根子硬,他敢这样搞,带俸闲住是轻的,弄不好就得丢官下狱。
亲家公教训还则罢了,倪老狗也特么蹬鼻子上脸,可他吃人家嘴软,拿人家手短,一肚子火气发作不得,只能任由对方逼叨。
一通大吃大喝,天色已暮,梁指挥敲定过来取银子的日期,醉醺醺告辞而去。
倪文蔚送到园门,听见身后脚步,转身道:
“有劳童右使久候,此人就是睢阳卫指挥使,咱们去厅上说话。”
花厅上酒食已经撤下,童垚庆从丫环端来的茶盘里取杯茶,抿一口道:
“鸽信你也看了,周王肯定派信使去了洛阳,否则伊王不会大发雷霆,向左使的意思很简单,王妙彤二人做的有点过火,杀掉周王世子也就罢了,接着又去烧周王田庄······”
他见倪文蔚又要辩解,抬手道:
“不用再解释了,切记,迁陵改葬之前,必须拖住张昊,但也要注意一下分寸,眼目下他还不能死,否则事情闹大,谁也捂不住盖子,国有国法,教有教规,你好自为之。”
“属下遵命,一定会教训王家师兄妹二人。”
倪文蔚见对方戴上氅衣风帽起身,忙离座抱手,弯腰道:
“属下恭送圣右使。”
童垚庆摆摆手,很快便消失在花园小径的暗影里。
倪文蔚背着手踱步寻思一回,正要让婢女去叫王妙彤,便见小厮打着灯笼,引着男女四人从竹林那边转过来,儿子延年和侄女妙彤都在,估计是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诗会,对婢女道:
“回书斋吧。”
小丫环称是去提灯笼,照着青砖小径引路,倪文蔚随后跟着,往西院书斋去了。
四个年轻人到了园门处停步,倪延年甩着扇坠,央求落在后面的辰子安:
“辰大哥,跟我们去吧,起码孝贤他们吟诗作赋时候,我也有个伴儿不是?”
旁边那个一袭青色缎对襟褙子,内着月白色袄裙,素雅可人的女子笑道:
“熊孩子哪来恁多屁事,有我陪着你还不行啊,你看他浑身可有二两雅骨?去了也是鸭子听雷,走啦走啦,我还没去过文人雅集呢。”
夏孝贤捏着倭扇,笑着朝辰子安抱拳。
“辰兄弟,告辞。”
辰子安嗯了一声,没有任何动作,看着师妹和那个夏公子有说有笑远去,就那样沉默的伫立在黑暗里,与渐渐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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