扈三娘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巷子里的杀气，也没看到墙角垃圾堆后面藏着的赵一多父女。
她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，目光扫过巷子里打得正欢的几只野猫。
“哦，又是你们几个小畜生！”
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的大号锅铲。
“滚远点打！”
“吵得老娘脑仁疼！”
“再敢靠近老娘地盘……”
她锅铲往前一指！
带着一股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”的悍妇气势！
“……明天就炖了你们加餐！”
“喵——！”几只野猫被这凶神恶煞的锅铲和彪悍气场吓得炸了毛！尖叫着瞬间作鸟兽散！消失在黑暗里！
做完这一切。
扈三娘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。
满意地打了个哈欠。
嘟囔着：“总算清净了……”
转身就要缩回便利店。
铁皮小门眼看就要关上！
“等等！”
赵一多的声音！
如同鬼魅般！
在扈三娘身后响起！
声音压得极低！
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！
扈三娘关门的动作顿住了。
她没回头。
背对着赵一多。
只有那握着锅铲的手。
指关节极其细微地……
绷紧了一瞬。
“老板娘。”赵一多抱着依旧熟睡的赵小满，从垃圾堆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，脚步轻得像猫。
“借个火。”
“顺便……”
他目光扫过扈三娘那件印着“饲料”的汗衫下摆。
一个极其微小的、伪装成油渍的金属反光点。
“……买包烟。”
“要最呛的。”
“呛死人的那种。”
扈三娘缓缓地、缓缓地转过身。
睡眼朦胧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那双原本带着市井泼辣的眼睛。
此刻。
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平静。
锐利。
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！
牢牢锁定在赵一多脸上！
和他怀里那个睡得毫无防备的小女孩身上！
她的目光。
在赵小满手腕内侧那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尖红点上。
停留了大约半秒。
眼神深处。
一丝极其复杂、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如同投入井中的墨滴。
迅速晕染开。
又被她强大的意志力瞬间压回井底。
“烟？”扈三娘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，手里的锅铲随意地敲了敲油腻的门框。
“有。”
“红塔山。”
“七块。”
“呛不死人。”
“但……”
她话锋一转。
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赵一多那张写满疲惫和风尘的脸。
“……能呛醒装睡的人。”
“进来吧。”
她侧过身。
让开了门口。
“顺便……”
她下巴朝赵一多怀里努了努。
“……把这小丫头片子放里屋床上。”
“墙角那堆垃圾味儿……”
扈三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。
“……再熏下去……”
“真成小咸鱼干了。”
暖黄的灯光。
油腻的地面。
货架上堆得摇摇欲坠的方便面、火腿肠、廉价薯片。
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泡面调料包和烤肠油脂混合的复杂气味。
这就是“三娘便利店”的全部。
赵一多抱着赵小满，跟在扈三娘身后。
穿过狭窄的、仅容一人通过的货架通道。
走向收银台后面那扇挂着油腻门帘的小门。
扈三娘走路带着风。
老头汗衫下摆晃荡。
露出腰间……一条极其粗犷、镶嵌着不明金属块的……多功能工具腰带？
那绝不是便利店主该有的玩意儿。
“看什么看？”扈三娘头也没回，声音带着点不耐烦，“老娘兼职修水管通下水道，腰上挂扳手很奇怪？”
她随手撩开里屋门帘。
一股更浓的泡面味混合着淡淡的……焊锡松香味飘了出来。
里屋很小。
一张行军床。
一张堆满电子元件、电路板、焊枪和各种奇形怪状工具的操作台。
墙壁上挂着几块闪烁着密密麻麻代码的液晶屏。
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操作台上一个被拆了一半的……微型无人机？
这配置……
与其说是卧室。
不如说是……
小型军火改装车间？！
“放床上。”扈三娘指了指那张还算干净的行军床，自己一屁股坐到操作台前的破转椅上，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包开了封的薯片，咔嚓咔嚓嚼了起来，目光却如同探照灯，没离开过赵一多和他怀里的孩子。
赵一多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赵小满放到行军床上，拉过旁边一条洗得发白的薄毯子盖上。
动作轻柔得不像话。
做完这一切。
他直起身。
转过身。
目光与扈三娘那审视的视线在空中碰撞。
没有寒暄。
没有叙旧。
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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