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中的钢笔,终于彻底脱力,从死死攥紧却如同冰封的手指间滑落!
它掉在地上,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发出了一声格外清脆、甚至刺耳的撞击声!
这声音像一颗子弹!
瞬间撕裂了书架那端流动的静谧!
林书研……几乎是瞬间!倏地转过头!
那道如同鹰隼般锐利、冰冷、带着探究的目光! 毫无防备地、如同两道高速飞驰的冰冷标枪,穿透书架狭窄的缝隙!
精准地!
沉沉地!
狠狠地!
扎在了我的脸上!
隔着三排书架的距离。
穿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陌生时光。
他看到了我。
我也终于,清晰地、毫无遮挡地,看到了他。
依旧是深邃立体的五官轮廓,只是褪去了少年的最后一丝青涩,线条愈发冷硬。那双我曾无数次沉溺、曾在暴风雪里燃烧、曾在话筒前慌乱、曾在金笼子里龟裂又冰封的眼睛……此刻,如同冻结了亿万年的西伯利亚寒冰! 里面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澜,没有惊讶,没有疑惑,甚至连被撞破新生活的丝毫窘迫都没有!
只有一种纯粹的……
冷!
刺骨的冷!
一种如同在看一个完全陌生路人的、极致的疏离与漠然!
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!
从心脏一直冷到指尖!
连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!
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——甚至可能只有零点几秒。短暂到足够他确认了这个制造噪音的“陌生人”是谁,又短暂到他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反应。
然后。
他的目光,极其自然地、平静无波地,滑开了。
就像扫描仪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条形码。
随即,重新落回到那个米白色衣裙、梨涡浅笑、正略带疑惑歪头看他的女孩身上。
他微微倾身,靠近女孩,用只有他们能听清的音量说了句话(唇形温柔地开合着,眉宇间那一丝冰封似乎未曾存在过?),然后极其自然地抬手,轻轻抚了一下女孩的额头(似乎要替她捋开额前并不存在的碎发?或者仅仅是指引她看桌上的书?动作亲昵得刺眼)。女孩脸上的疑惑瞬间消散,重新漾起明亮依赖的笑容。
整个过程,行云流水,毫无滞涩。
仿佛刚才那道穿透书架缝隙的冰冷一瞥,从未发生过。
仿佛我沈采薇这个人,连同那三年前的夏天,早已彻底湮灭在那片他亲手拂过的尘埃里。
我僵在原地。
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石雕。
耳边是血液回流冲击耳膜的巨大轰鸣!
嘴里是苦涩到令人作呕的唇血腥气和那猝不及防汹涌而上、又被我死死憋回去的、滚烫的泪意!
视野一片破碎的重影。女孩米白色的衣裙,他深灰色的羊绒衫,窗外金色的阳光,深褐色的书架……所有颜色混杂翻滚,扭曲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旋涡!
唯有他方才那最后一秒投来的、如同看陌生路人的极致冰冷漠然的眼神, 清晰地刻在视网膜上!每一次眨眼都在刺痛!
书包带子从肩头无声地滑落,砸在脚背上也毫无知觉。
我像一头被射中心脏的小兽,几乎是踉跄着,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急退了一步! 后背重重撞上身后冰冷坚硬的书架!书架上古老的书籍仿佛也因这撞击发出了低沉的、嘲讽般的共鸣。
退开的这一步,终于彻底隔断了视线。
那窄小的缝隙被沉重的书脊重新填满。
那米白的裙裾,深灰的羊绒,浅笑的梨涡,亲昵的动作,以及他眼中那片刺骨的漠然……
彻底消失。
阳光依旧穿过高窗,分割着图书馆的寂静。
尘埃依旧在光柱里悠闲地漂浮。
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只有我。
只有我被钉在原地,承受着灭顶的海啸!
心脏像是被刚才那一样的冰渣狠狠揉过,碾碎成了齑粉! 又冷又痛,碎得再也无法拼凑。
三年来,我曾在心底幻想过无数次重逢。
或是愤怒地质问他为何不辞而别!
或是委屈地哭诉那未完成的吻!
或是强装冷漠地擦肩而过!
唯独没有想过——会是这样的场景!
是他在另一个女孩身旁的温柔写意!
是他看过来时那道如同北极雪原般,不带一丝旧痕的、足以冻裂灵魂的陌生与漠然!
那短暂的、如同淬毒匕首般的一瞥告诉我:
那三年的懵懂、心跳、风雪里的狼狈、礼堂话筒的震颤、紫藤花前的迷离与承诺……
于他而言,早已随着高三夏天的尘埃,一同被干净利落地彻底拂去!
没有留下一点痕迹。
一丝一毫都没有。
三年的恨与怨,三年的泪与执着,在见到他眼中那份漠然的瞬间,
像个荒唐的笑话!
变成了一场盛大而无谓的……
自我感动!
身体深处泛起一股灭顶的无力与虚空。我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骨头,软软地靠着坚硬的书架,缓缓地、无力地往下滑,最终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。书本散落一地。
脸埋在膝盖间,感受着粗糙的棉布裙料摩擦着脸颊。
那忍了又忍、憋回去的滚烫液体,终究还是失控地,汹涌决堤!
滚烫的眼泪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,留下深色的湿痕。
眼泪很烫。
心却像浸在十二月的冰湖里。
图书馆里依旧安静。
只有压抑而破碎的、极其轻微的啜泣声,像受伤的小动物,在这个盛满智慧的殿堂角落里,呜咽着埋葬那场未及开始便已死去的……
十七岁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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