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以为是姜晚不放心跟来了,或是别的值班同学,没有回头。
“采薇?”一个清朗温和的男声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是周寻。
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,衬得他肤色更白,眉眼间的阳光似乎也收敛了几分,多了一丝沉稳。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,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时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听说你昨晚……不太好。”他走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,没有靠得太近,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。他将保温袋放在桌上打开,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白瓷盅,盖子揭开,一股清甜的米香混合着红枣的香气弥漫开来。“给你带了点红枣小米粥,养胃的。还有这个……”他拿出一个冰袋,“敷敷眼睛吧,肿得厉害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低声道,声音依旧嘶哑。没有拒绝他的好意,接过冰袋,冰冷的触感让肿胀的眼皮舒服了一些。粥很香,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,带来一丝暖意,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冰。
周寻没有立刻离开,也没有过多追问。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,摆弄着桌上的设备,偶尔侧头看我一眼,眼神复杂。
“广播站……今天有什么安排吗?”他状似随意地问。
我摇摇头,舀了一勺粥,食不知味。“没什么特别的。常规节目。”
“嗯。”周寻应了一声,沉默了片刻。空气里只剩下我小口喝粥的细微声响和机器低沉的嗡鸣。
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,他再次开口,声音压得低了些,带着一种不经意的、却又精准无比的穿透力:
“对了,昨天……后来听说,林书研家那边,动静不小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!握着勺子的手瞬间收紧,指节泛白。粥的热气氤氲上来,模糊了视线。
周寻的目光似乎没有看我,而是落在调音台闪烁的指示灯上,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:
“好像是……他母亲那边。需要一种特定的进口药,叫什么……‘瑞宁缓释剂’?说是对神经痛有奇效,国内很难买到。本来一直有稳定供应的,但最近……好像卡住了。林天豪那边……似乎不太顺利。”
他顿了顿,像是才想起什么,侧过头,看向我,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,此刻盛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,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:
“唉,老人家年纪大了,病痛折磨最是难熬。听说他母亲疼得整夜睡不着……真是……造孽啊。”
“啪嗒。”
勺子从我僵硬的手指间滑落,掉进粥盅里,溅起几滴温热的米汤。
瑞宁缓释剂……
母亲……神经痛……整夜睡不着……
卡住了……林天豪……不太顺利……
周寻的话,像一把精准无比的手术刀,毫无预兆地、冷酷地剖开了林书研最后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! 也精准地刺中了我心底那片最柔软、最疼痛的地方!
我瞬间明白了!
明白了礼堂上他那不顾一切的疯狂!
明白了那句“无聊透顶”背后,是怎样的绝望和自毁!
明白了最后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里,承载着怎样无法言说的、对母亲病痛的揪心和无力!
林天豪!他根本不需要再对我做什么!他只需要轻轻捏住林书研母亲这根软肋!只需要卡住那瓶救命的药!就能轻而易举地,将那个刚刚在礼堂上试图挣脱枷锁的少年,再次打回原形!甚至……变本加厉地折磨他!践踏他!
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起,直冲天灵盖!比后腰的撞伤更冷!比那句“无聊透顶”更刺骨!
周寻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,轻轻叹了口气。他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站起身,拍了拍我的肩膀,动作很轻,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慰和力量。
“粥趁热喝。眼睛记得敷。”他留下这句话,转身离开了广播站。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广播站里重新恢复了寂静。
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。
还有我胸腔里,那颗因为巨大的震惊、愤怒和难以言喻的心痛,而疯狂擂动、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脏!
我僵坐在椅子上,手里还握着那个冰袋。冰袋的寒意早已被掌心的冷汗浸透,变得温吞。面前的粥盅散发着最后一丝热气,香气依旧,却再也勾不起我半点食欲。
周寻带来的消息,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!掀起的不是涟漪,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!
林书研……
他现在在哪里?
他……还好吗?
他是不是……又被迫签下了什么屈辱的协议?
他是不是……正独自一人,在某个冰冷的角落,承受着比礼堂上更甚百倍的煎熬?
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,此刻在我脑海中,不再是单纯的孤独,而是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无边无际的黑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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